第六十五章 餘波
學校要成立精英班的消息，就像一陣凜冽的寒風刮過了整個高三年級，讓那些被拋棄的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這些人中，除了那些就是想混一張高中畢業文憑的感到無所謂以外，其他人都感到了一種被拋棄的恥辱和憤恨，他們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想上進，隻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進入那個大名單而已，為什麽學校就這樣草率、冷血地將他們排除在了計劃之外。
當郝承天選擇退出精英班的消息隨著晚自習放學而傳遍整個年級的時候，除十班以外，其他班級群體被撕裂的進程加快了。那些無法加入精英班的人，隻看到郝承天、葉安瀾、林若薇和安然拒絕去精英班，他們不會去了解，亦或是不願意去了解，自己班那些被精英班選中的同學有什麽樣的難處。他們固執的認為，被選拔走的同學已經和學校同流合汙，再也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製定這個計劃的馮超和執行這個計劃的班主任們，永遠都不會預料到，因為這個“精英”計劃所造成的班級群體撕裂的傷痛多年後都無法愈合，很多人與精英班的同學從此形同陌路人，更多的人不認同他們曾是縣一中的一份子，對母校沒有一絲的留戀和感恩。
高三（十）班是幸運的，幸運於他們有個一心為他們著想的班主任，幸運於有一個敢於承擔責任的郝承天，以及追隨郝承天的葉安瀾、林若薇和安然，更幸運於這個夜晚他們選擇了集體覺醒。這些曾經讓學校頭痛的、曾經迷惘的、曾經墮落過的浪子們不僅回頭了，而且他們像“瘋子”一樣的拚殺出了一條血路，留下了一段讓後來者讚歎的光輝事跡。他們中有的人鯉魚越龍門一飛衝天，有的雖然沒有在高考中成功，但得益於這最後一年的拚搏，看清了人生方向，最終在人生的道路上越走越順。
那天晚上郝承天就像一個教父大聲宣傳著他的理念：不拋棄、不放棄，然後把一群不被學校看好的學生的學習熱情調動起來了。那一天，沒有人能夠想到他們的人生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即使是李文和也沒有想到。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義無反顧地向前的決心與行動。
雖然何乘風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但至少他們已經撬開了一絲縫隙，並且郝承天從李尋的話中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讓李尋給何乘風多講講他在外麵的見聞，也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李尋的話何止是讓郝承天看到了一片新天地，更是勾起了很多人的心思，對於他們這些少男少女來說，也許看到過最大的城市就是省會了，至於更加繁華的上海、江浙想都沒想過，眼界決定視野，視野決定成就，李尋的話無意中為大家種下了一顆向往的種子，最終這顆種子在他們心中發芽，成為更多的人走出這片小天地的動力。
這天晚上，李文和盡了他的最大努力，能夠把郝承天、葉安瀾、林若薇和安然留在十班已是他的極限。至於薛峰等人，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進精英班都得去，沒有可商量的餘地，至少從他這裏就通不過。十班總要有人進精英班，一個也不去就會被有心人解讀為“煽動學生”對抗學校決定，繼而演變為“領導班子不和”，最終的結果會如何，不外乎兩種：他被調離或者離開十班班主任的位置，而這兩個結果他都不能接受。如果他被調離了或是離開十班班主任的位置，那麽，他的孩子們就真的被毀了。權衡再三，他阻止薛峰等人回歸十班，這樣做有點對不起那些不想離棄十班的學生，甚至在很長的時間裏他們會被十班的同學鄙視，但他隻能兩害相較取其輕了。
一直到晚自習放學也沒有見薛峰等人回來。下課鈴響起的時候，郝承天站起身，高聲喊道：“兄弟姐妹們，從今夜起，共勉之。”回應他的是異口同聲的“共勉之”。
那整齊劃一、響若驚雷的一聲“共勉之”將王亦然嚇了一跳，他探頭進來，對郝承天道：“郝承天，有空嗎，我想找你談談？”
對於王亦然的出現，郝承天感到很意外，但一瞬間，他便想通了其中的緣由，淡淡一笑，道：“沒問題，你稍等我一會兒。”轉頭又對葉安瀾和林若薇笑道：“你們先去跑步吧，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葉安瀾若有所思道：“王奕然這是打算和你一笑泯恩仇？”
郝承天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他和我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他能想通再好不過。”
“你啊，就是心太軟。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他夠果斷。”林若薇道。
葉安瀾看著離去的倆人，淡淡道：“也不見得，聽說他被林澤鑫逼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也許是看到沒希望了，才不得不退出吧。無論他為什麽退出，對我們都隻有好處。”
“他退出對我們有什麽好處？”林若薇不解。
葉安瀾乜了她一眼，嘴角翹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微微笑道：“這樣，林澤鑫就可以鞏固他的勝利果實了，你說對我們有好處麽？”
林若薇恍然大悟道：“嗯，還真是大大好處。安瀾，你腦子怎麽長得，轉的咋這麽快？”
……
“真沒有想到你會退出？”郝承天臉色平靜如水，淡淡道。
“有什麽好意外的，眼不見心不煩，既然爭不過，幹什麽還天天看他們卿卿我，我這不是找罪受？”王亦然倒也看得開，直白地告訴郝承天他退出的原因。然後看著郝承天似笑非笑道：“不要告訴我，你退出就沒有他們的原因在裏麵。”
“知我者，亦然也。”郝承天哈哈大笑道：“不錯，我退出確實有他們的原因。”他歎了口氣，又問道：“唉，你不是挺執著的嗎？怎麽現在退縮了？”
王亦然長歎一口氣，自嘲道：“我也想放棄啊，但每次看到她，我就舍不得了，她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早已深入我的骨髓，今生是難以忘卻了。我執著是因為你是一個君子，可以允許有一個我存在；我放棄是因為林澤鑫是一個睚眥必報的真小人，他不允許有一個我存在，你覺得我再執著有什麽意義。事可為時當放棄，這點我還是懂得的。”
“你也不用給我帶高帽子，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之所以能容忍你，是不想讓蘇雅壓力太大，也是自信你掀不起風浪來，可惜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倒是便宜了林澤鑫。”郝承天苦笑道：“8月22日，我踏進校門的那一刻還在想，是時候該給蘇雅一些壓力，讓她明確拒絕你，好讓我們準備高考，可是得到的卻是她已經是林澤鑫的女朋友了。”
“嗬嗬，誰又能想到，我們鶴蚌相爭，卻是林澤鑫漁翁得利。”王亦然道：“這次精英班計劃對別人好不好，我不知道，倒是給了我脫身出來的機會。如果沒這次機會，我還不知道會被林澤鑫逼成什麽樣，一朝解脫，感覺也挺好。”
“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郝承天才不信他的鬼話，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那他就不是王亦然了。
“你不是也一樣。”被郝承天道破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他也不生氣，笑嗬嗬的反擊了一句。
“是啊，讓我們都暫時放棄吧，為我們，也為蘇雅。”郝承天灑脫的笑道：“說吧，你今天找我為了什麽？”
王亦然低頭沉思片刻，才道出他的真正目的。“郝承天，我想經過精英班這件事，除了你們班，別的班估計就如你所說的徹底被撕裂了，我們十一班也不例外，你覺得我回到十一班又有什麽用，在一個已被撕裂的群體裏，我的處境可想而知，我現在是有班難回了。所以，我想到去你們班，你覺得怎麽樣？”
這不是郝承天所能決定的事，他直接道：“我可沒有這個權利，這件事你找李老師說去，必須征得李老師的同意才行。亦然，你為什麽不試試融入他們，緩解這種被撕裂的狀況？”
“我可沒有你的威信，你在十班，即使有幾個人和你不對付，但更多的人卻是擁護和支持你的，你和他們的關係就像自家的兄弟姐妹，所以，你可以這樣做。”王亦然分析道：“我呢，如果有你在十班一半的威信，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林澤鑫逼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且昨天他們還向著林澤鑫，一起來對付我，今天讓我去幫他們，我不知道你會怎麽做，反正我是不會去幫他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可以理解，但我還是幫不了你。如果李老師同意了，我們很歡迎你，畢竟多一個你，我們就多一份力量！”郝承天不確定地道：“可是，張老師會放你嗎？”
“我又不是轉班，僅僅是暫居，我想李老師會同意的。”王奕然感慨地說：“能和你做對手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
“可別，可別，我怎麽發現我現在成東郭先生了。”二人相視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晚上十點，郝承天他們才等來了謝婉婷，可以看出她的興致並不高。也是，以前如果讓她加入精英班對她來說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現在她和葉安瀾她們在一起就能收到更好效果，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況且她在十二班呆了兩年也有好朋友，對同學們也有了感情。但她知道，郝承天可以退出，葉安瀾可以退出，林若薇可以退出，甚至連安然也可以退出，自己卻不能，因為自己的班主任不是李文和，沒有李文和的魄力和威信。班主任劉遠鵬對她很好，她知道應該感激老師，但心裏就是一直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