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春日盡
在宰相任丘的府上,梁小媛雖然已位及三品武將,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是任府仍然保留有梁小媛的閨房,做她的母家。而此刻,在她的房間裏,梁小媛坐立不安,一直在屋裏的空地上轉來轉去,而她的義兄,任蘭澤卻坐在一旁悠閑地喝茶。
梁小媛轉個不停,轉得任蘭澤眼暈,轉的他終於忍不住放下杯子對她說:“梁媛你轉夠了沒?你不暈我都暈了。”
梁小媛“騰”地一下坐在任蘭澤對麵,一把將任蘭澤手裏的茶杯奪下來丟到桌子上,激動地說:“我也不想轉啊!可……”
話還沒說完,就聽下人回話:“少爺小姐,老爺過來了。”
任丘踏進來的時候隻見梁小媛和任蘭澤安安穩穩地坐著等他,頗為納罕。任丘走上前,梁小媛和任蘭澤一同站起來。
“父親。”“義父。”
看到任丘滿麵笑意,任蘭澤便知道事情辦成了。然而梁小媛卻覺得沒有實在的保證就心神不寧,再加上那天言衡說要讓虞秋水做妾,她更是擔心不已。
“義父,皇上怎麽說?”
任丘拍了拍梁小媛的肩膀,笑道:“皇上說賜婚於你們二人,並且不日靖王就會上門提親,這幾日你便住在府上,先不要回你的將軍府了。”
梁小媛大大鬆了一口氣,轉頭就要向外跑,任蘭澤一把拉回她來,問:“你幹什麽去?”
梁小媛自然而然地說:“自然是去找言月。”
任丘卻也攔住了梁小媛,不讓她出門。任丘說:“小媛,女子嫁人之前可不能隨意與夫君相見啊。”
梁小媛愣住,轉向外麵的身子慢慢撤回來,半晌才低頭喃喃:“那要等多久啊……”
任蘭澤見梁小媛這副難得一見的少女神情就覺得想笑,又怕梁小媛生氣,強忍了半天,最後卻還是偷偷別過頭去笑得肩抖動不停。梁小媛知道是在笑她,登時羞紅了臉跑回自己屋裏不肯出來了。
言衡在晚上翻了緋顏的牌子。批完折子趕到緋顏宮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緋顏宮裏隻點了疏疏幾盞燈,院子裏有些昏暗。殿前幾從菊花被燈影勾勒出幾道細長的影子,投在青石的地磚上。這花名叫玉翎管,花瓣纖細綿長,彷如一位雍容的貴婦,花心那一點黃色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楚,倒是多了幾分寫意的滋味。
緋顏並沒有在外迎接,而是靠在床邊執卷讀書,燈一投,影便恰好投在那玉翎管上麵的窗上。
言衡走進去的時候,便見緋顏正倚在貴妃椅上,執書的手墊在一隻煙灰紫彈墨梨花圓扶手上,懶懶的頗有倦意。
緋顏抬頭見到言衡進來,連忙下來跪迎。言衡拉住她,兩人便坐到了椅上。
言衡拿起緋顏放在桌上的書,隨手翻了兩下就擱到了桌子上。
“怎麽這麽高興,是有什麽好事發生?”緋顏坐在榻上,隻穿了一件家常的蜜合色無領衫,下麵配了玉綠色軟緞長裙,隱約透著裏麵秋香色的袴腳。
芙焉上了茶,言衡端起茶來淺呷一口,微笑道:“靖王與梁媛的婚事定下了,朕當然高興。”
“皇上一言既出,自然不會有問題了。”緋顏眉間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笑道。
言衡拉過緋顏的手來,拍著她的手說:“朕將此事交給你和皇後,你們二人要好好操辦。”
這話便是不說,緋顏也不會不上心,她心裏待梁小媛如姐妹,生怕委屈到梁小媛。想著,她一垂眸,低聲敘敘道:“皇上,臣妾……臣妾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言衡正歡喜,他抖一抖衣服,隨口便說:“你說。”
緋顏將手中的玉梨花往桌上一放,笑著對言衡說:“臣妾想……認小媛為義妹。”
言衡的動作遲滯了一下,他抬頭看了緋顏一眼,仿佛在疑惑緋顏此舉的意義。梁小媛是正三品武將,當朝宰相的義女,若說地位,完全是配得上言月的,並不需要雲緋顏加持,但是……
言衡笑了笑:“緋顏和梁媛情同姐妹,這是自然的。”
次日給皇後請安後,緋顏便被留下來與皇後商討靖王的婚事。梁小媛本就是任丘義女,又被緋顏認作義妹,而靖王身為宗親,地位本就頗高,所以兩人的婚事自然是要隆重。緋顏與皇後挑了個好日子,又去給言衡看了看,這才定下來。
事情就這麽順理成章地揍了下去,但是嬌縱的虞三小姐怎會甘心梁小媛這麽容易得“搶”走言月?於是虞三小姐便在家裏鬧翻了天,虞秋水多次跑去將軍府要找梁小媛,但是梁小媛在宰相府中待嫁,示意虞秋水也沒找到人。她於是又開始纏著言月,四處圍堵言月,仗著自己的身份為所欲為。虞傅和虞季晨雖然寵愛自己的幼女(妹),但此事是皇上下旨賜婚,虞秋水此舉可謂是直接挑釁言衡,虞傅氣得把虞秋水關在家中,並且命家裏人閉好嘴。可他能擋得住家裏人說,卻擋不住外麵人說,畢竟虞秋水把這件事鬧得滿城皆知,而京城裏又最不缺好事之人,紙裏包不住火,沒幾天這些話就傳到了言衡耳朵裏。
這件事是青靄單獨報給言衡聽的,是以除了青靄之外沒人知道言衡當時的真實反應。但所有人都知道,言衡沒有道理不生氣。隨後便聽說言衡賞賜了虞季晨一尊桉木製成的小幾,告誡虞秋水安分守己,嫻妃也因此而每日每日戰戰兢兢的。
一天給皇後請安後,皇後並沒有讓眾人走,而是訓起了話。
皇後平日裏穿著隨性,常常是淺色係常服就出來了,然而這天,皇後穿了鳳穿牡丹的金紅華服,青絲綰成靈蛇髻,發髻正中的花冠,是金絲纏成的鳳凰,嵌著鮮紅欲滴的鴿子血寶石,鳳凰口中還含著一串紅珊瑚珠,兩側是金鑲碧璽的掩鬢,後麵一支百蝶穿花紫玉的挑簪,那玉卻是極通透的,半點瑕疵都沒有。皇後平日裏雖脾性溫和,但此刻正襟危坐,嚴肅地訓話,也自有她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