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向陽花開
“哎,你們今天看新聞了嗎?黎皓煊宣布戀情了!”
“什麽?!什麽?!”
“跟誰呀,那女的漂亮嗎?”
“人家不僅宣布戀情還宣布要結婚了!”
“天呐,我的男神!這回不知道又有多少粉絲要哭死了!”
“聽說這女的就是以前那個淩軒,人家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什麽?前幾天那個私生子的新聞是真的?!”
“應該是真的吧。”
“好可惜呀,我的男神就這麽被別的女人搶走了!”
……
自從黎皓煊的新聞一出,醫院科室裏就炸開了鍋,幾個小護士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一間幹淨的病房內,看完新聞之後,方念念默默關上了電視。
精致的小臉上閃現一絲久違的笑容。
“方小姐你笑了!我可是許久都沒有看到你臉上出現過笑容了,有什麽開心的事說給我聽聽吧。”蘇護士一邊做著例行檢查,一邊說道,“對了,那棵銅錢草的水應該換一下了。”
窗台邊,明媚的陽光下,一盆淺綠色的銅錢草茂盛地生長著。
方念念有些恍惚,她實在是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養過這些花花草草,更不記得它是什麽時候出現在病房裏的。
興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蘇護士說道,“方小姐,你又忘了,這是你朋友送給你的。”
方念念尷尬地點了點頭,是啊,她最近的記性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朋友?真是抱歉,她不記得是哪個朋友了?不過無論怎麽忘記,她的記憶深處始終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她很恨自己竟然忘記了他的長相,不過她自信憑自己的第六感,如果那個人出現,她肯定會將他記起。
“我哥呢?”他好像很久都沒來看我了。腦子越來越不好用,甚至連哥哥的樣子也有些模糊了。
“方小姐,你哥哥他……已經走了。”距離她哥哥的事不過才過去半個月,方念念已經又不記得了,蘇護士無奈地歎了口氣。
“走了……”淡漠的眸子微微一縮,空氣中流淌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抑鬱。
是啊,當年是她離家出走,現在卻換成了哥哥。他當年都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可現在她卻隻能像一隻鳥兒一樣被囚禁在這座牢籠裏,什麽也做不了。
“他去哪兒了?我可以去找他嗎?”顯然她並未理解到這個走了的真正意思。
蘇護士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輕輕拍了拍方念念的肩膀以示安慰。
蘇護士離開之後,偌大的病房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忽然覺得好孤獨,好冷……
她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個球狀,略帶防備的目光悄然落在窗台那盆生機勃勃的銅錢草上。
看著看著,淡漠的眸子裏留下兩行熱淚。
她總是會莫名哭泣。
心上有一扇塵封的舊門被人落了鎖,每當她好不容易拿到鑰匙準備打開看的時候,卻發現總會有一個男人出來攔著她。
她看不清他的麵貌,但卻莫名的被他的吸引,自己也就赫然失去了開門的勇氣。
幽閉的暗室裏隻能投下一絲絲陽光,光影之下,有個穿白衣的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從來沒有見她笑過,而每當自己想要笑的時候,她發現她會格外憤怒。
她憤怒的時候,她嗜血的雙眼會盛滿絕望,那種壓抑的氣息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學會了順從,從此失去了笑容。即使笑了,也隻是那種帶著疏離,帶著輕蔑,雲淡風輕的笑容。
蘇護士去了又返,回來的時候發現方念念正盯著銅錢草發呆。
“方小姐,該吃藥了。”
方念念極不情願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想吃藥,卻不敢反抗,隻能聽話的接過藥丸。
“水換了嗎?”
她木訥地搖了搖頭。
“還是我來幫你吧。”
趁蘇護士走向窗台,方念念悄然吐出了嘴裏的藥丸。
“你知道你朋友為什麽送你這個盆栽嗎?她呀是想讓你像這個盆栽一樣向陽開放,充滿生命力,所以你要好好聽話,按時吃藥,病好了就可以離開了,知道嗎?”
“嗯。”
瞥見她喝剩下的半杯水,蘇護士笑了,“藥吃了?”
“嗯。”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想睡會兒。”鎮靜的藥效之一就是會使人困倦。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像是一種本能,她甚至能輕易叫出這些藥丸複雜的名字,一切信手拈來。
“那好,你休息吧。”
“嗯。”
腳步聲漸離,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默默從床板下摸出了一包東西。
打開紙巾,裏麵赫然是一些與她手裏一樣的小藥丸。
整整十五顆。
這個數字像是有某種特殊的意義,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從那一天開始不想吃藥,也不想去追究這個原因,隻是機械的日複一日的重複著。
有個心理醫生的話她還記得。
他說她受了很重的刺激,拴著她心理世界的那根心弦斷了,她的世界便崩塌了。
她忘掉了讓自己痛苦的過去,包括一切人和事,但同時也忘掉了自己。
她隻知道自己叫方念念,有個哥哥叫方思誠,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哥哥要把她關在這裏。
蘇護士說她有病,非常嚴重的抑鬱症,可似乎之前吃的藥也沒有起作用。
包好藥丸,她的視線不由落到了自己手腕上。
白皙的皮膚上有幾道深深淺淺的疤痕。
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蘇護士卻說她想過自殺。
她十分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這樣做過?因為哪怕隻是不小心磕到一下,她也覺得好疼。
她這麽怕疼,怎麽會下得了手呢?
蘇護士一定是騙人的,那個心理醫生的話也不能相信,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騙她。
盯著天花板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經常這樣發呆,因為無聊。
哥哥很久沒來看她了,真想他。
那個送她銅錢草的朋友又是誰?夢境裏的那個男人又長什麽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護士又進來了。
“方小姐?”
“嗯?”
“有人來看你了。”
“念念,我來了,今天感覺怎樣啊?”
一個高挑美麗的女子出現在她眼前,她明亮的雙眼帶給了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鬱小姐,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念念你看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麽?”鬱淩說著將幾本相冊從包裏拿了出來,“我整理了一下,這一本是上初中的時候照的,這一本是高中的,還有這個,這是你上大學的時候……”
看著她翻閱的一張張照片,方念念的視線再也挪不開了。
照片上的人是她們兩沒錯,可她卻對這些相片十分陌生,更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拍過這些。
“相冊我放這裏了,你沒事的時候慢慢看吧,今天天氣這麽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鬱淩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漠,但是這些她都不介意。
方念念一次次地甩開她的手,她再固執地牽上,孜孜不倦。
“陽光真不錯,你看這花開得真漂亮,不如我們來自拍一張吧。”
時光定格,照片中的兩人笑靨如花,一如當年的青澀懵懂。
翻看手機,鬱淩驚訝地發現照片一角有張熟悉的麵孔。
但四周尋找了一番,卻又沒再看到他的身影。
“你在找誰?”
擔心方念念多疑,鬱淩忙搖了搖頭,“沒。”
“其實我發現他了……最近這一個星期裏,我發現經常有個人在暗中觀察我。”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猜是我哥哥在跟我玩捉迷藏,也許等我病好了,他就會出來見我了,你說是吧?”
“……嗯。”這麽長時間了,方念念還是沒能接受方思誠死去的事實,這一點無疑讓她十分揪心。
“念念,其實思誠哥他……”
“我累了。”不等她說完,方念念突然打斷了她。
“那好吧,我送你上樓。”方念念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今天很難得的說了這麽多話,這已經讓她十分滿足了。
“那盆銅錢草是你送給我的?”
回到房間之後,看到鬱淩在侍弄那盆花草,方念念忽然問道。
“是啊,你把它照顧得真好,都快爆盆了。”
方念念悠悠垂下了眼眸,“是蘇護士在照顧它。”
“怎麽?你不喜歡這個?”
“它又不會開花,我喜歡能開花的植物。”
方念念能告訴她這些,這讓鬱淩頗感意外。
“好,那我明天給你挑一盆能開花的。”
更意外的是,她看到方念念笑了。
“謝謝。”
…………………………………………
“念念今天的狀況好多了,跟我說了好多話,還讓我送她會開花的植物。”
回去的路上,鬱淩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告訴了黎皓煊這一切。
“嗯,你快回來吧,菲兒又哭了,我快哄不住了。”
“好。”真不知道家裏那個小公主又想出了什麽辦法折磨她老爸。
走到停車場,鬱淩驚訝地發現墨然正等在她車邊。
“竟然來了,為什麽不打個招呼?”
墨然輕笑,“看你們玩得開心,怕打擾你們。”
“墨然。”
“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念念告訴我說,這一星期以來,總有人在暗中觀察她,是你吧?”
墨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不是我無所謂,隻要能讓她感受得到有人在關注她,讓她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就行。”
“你這是何苦呢?我相信如果你能出現的話,對念念的病情肯定大有好處。親情、友情、愛情,她身上真的是背負了太多……這些都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承擔的。”
“也許吧,這個……”墨然忽然遞過來一張卡片,“你明天送她花的時候把這個一起給她。”
“我明天估計沒時間過來,我正想拜托你幫我把花送過來呢,”見他還在遲疑,鬱淩忙上了車,“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走了。”
明明有情的兩個人卻要互相折磨彼此,何苦呢?
夜空如墨,墨氏總裁辦公室裏燈火通明。
鬱淩白天的話不斷回蕩在他腦中,激起心中陣陣漣漪,而蘇護士的話卻讓他的心更不能安定下來。
“墨先生,這是蘇小姐最近的病情報告,她的抑鬱症似乎有所好轉,但她的記憶開始出現退化……”
記憶退化?她會忘了他嗎?
第二天。
“念念,看我給你帶什麽……”
像往常一樣,鬱淩來到醫院後直奔方念念病房,但現在她卻驚奇地發現房間裏並沒有人。
“鬱小姐,你來了。”
“蘇護士,念念呢?”
蘇護士淡淡一笑,指了指不遠處的樹蔭下,“在那兒。”
順著她手指方向看過去,鬱鬱蔥的樹蔭下,一個帥氣的身影靜靜陪在她身邊。
她有些局促、有些緊張、明亮的大眼裏帶著一絲不安防備地看著他,一如他們初見時的羞澀。
“念念,不管你還記不記得我都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叫墨然。”
這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男人,她心底那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病房窗台上,一株向日葵向陽而開,格外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