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深思熟慮
一時間,卓然的思緒泛濫,各種想象層出不窮,甚至還出現一些無法拋開的不堪畫麵。
他知道顧簡不是隨便之人,更不是會越矩之人,然而啊,此時他已完全做不到理智。
一直不見顧簡下來,他幾度想走過去看看,可又害怕走過去時,車裏麵真的正發生著他不願看見之事。
踟躕,掙紮,難耐,逼得卓然幾近發狂,手邊的樹都快讓他扒下一層樹皮來。
最後他戴上頭盔,準備騎著摩托車過去嚇嚇她們,然則頭盔剛戴上,顧簡終於從車上下來。
衣衫完整,頭發溫順,也未露出女人的嬌羞和對車上人的依依不舍,沒有任何告別的在下車後直接跑回了老宅。
看那樣子,不像與車上的人發生了他想象裏那種不堪之事。
車子也沒有再停留,顧簡一進了老宅,車子便打了轉向,掉頭離開。
以防被發現,車子開出去一段路,卓然才騎上摩托車跟上。
老宅內,顧簡一路悄咪咪地不敢發生太大的聲響,推門時更是小心翼翼,結果不料,她剛推門進來,一樓客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顧簡本能用手擋了擋眼睛,才慢慢移開,然後看見江時易站在冰箱門前,剛拿出一瓶冰水來。
頓然間,她心慌亂竄,從頭顱到腳底,任何地方都不放過。
江時易看起來很是鎮定,打開礦泉水瓶子昂起頭來,一邊喝一邊望著她。
那眼神犀利,深沉,讓人畏懼,不知所措。
顧簡不敢看他那時的眼神,隻是看著他的喉結顫動了兩下,他高大的身影便像一座巨山朝她重重地壓了過來。
顧簡本能地背過手,將她手裏的東西顫抖著塞到後麵的褲兜裏,眼睛努力睜著,不敢有絲毫低垂地望著江時易,待他快要走近她時,主動說道:“你也醒了,大晚上喝冰涼水不好吧,要我給你燒點熱水嗎?”
江時易沒急著回答,徹底走到她麵前時才開口:“熱水,飲水機裏就有。”
麵對江時易強大的氣場,心虛的顧簡,此時還是有些敗下陣來,聲音不自覺地比剛剛低了一度:“喔,那…要幫你去倒點嗎?”
“不用。”
“那沒有要幫忙的…我先上樓了。”
顧簡說著要走,如她所料,一直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江時易拉住了她的胳膊。
清冷的聲音轉瞬而來,不大,卻足矣把顧簡的心攪個天翻地覆。
“你剛去哪兒了?”
“我……”
片刻裏,顧簡想好的謊言,還沒開口,在江時易突然湊過來的瞬間,驚慌而逃。
顧簡的身子不由得往後傾,江時易沒跟著逼近,聲音卻是滿滿的壓迫感:“你…怎麽?”
“我…我就是突然做了個噩夢醒了,有些睡不著,想起來……栽在院子裏的梔子花…今天…還…還沒去看過,就去看了看。”
顧簡說話時,江時易不知是故意地還是自然反應,身子時不時朝她這邊傾倒,雖然很是輕微,甚至若不是她心虛或者根本不會注意到,但是不由地讓她一瞬一瞬地緊張,心幾度都要跳出來。
從江時易細微轉變的眼神裏,顧簡能看出那裏麵多少有著一些不置信,可是他的言語還是選擇了溫柔:“那怎麽不開燈,不怕黑?”
“擔心萬一把你們弄醒……”
顧簡懦懦說完,江時易沒再說話,一直盯著她,讓顧簡越來越惶恐。
想離開,又怕他還是會拽住她,像個等待審判結果的罪人,不敢動換。
好一會兒,江時易都是那副麵孔,顧簡實在受不住,開口道:“你不回去睡覺嗎?”
誰知江時易卻言:“我正好也睡不著,要不我們做點什麽?”
“做…做什麽?”
“你想做什麽?”
“我…我其實突然困了想睡覺了。”
顧簡不敢想象深更半夜她們兩個人能做些什麽,但是不用想,做什麽都會很奇怪。所以哪怕不困,她也要如此說謊。
可是,江時易勾唇一笑:“喔?確定?”
那模樣,顯然是誤會了她的意思,顧簡趕緊擺手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我們單獨睡,我自己想睡覺了而已……”
江時易卻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腕,把她猛地朝他一拉。
瞬間的靠近,顧簡的心跳更是快地難以抑製地猖獗。
江時易看起來還是一臉平靜:“你確定你現在睡得著?”
睡不著,此刻也不能說實話,顧簡硬逼著自己說出:“我…可以。”
然而江時易還是沒放手,且說:“那你也委屈委屈陪陪我吧,誰讓我是聽見你起床的聲音才醒的。”
他是被她吵醒的?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剛剛出老宅的事?
倏忽間,顧簡心裏又攪進一團混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江時易讓她陪他做的事,倒不是什麽讓人難堪或者尷尬之事,而是去他的書房看書,因為他說這個時間看書最容易讓人發困。
隻是她剛選擇好一本書要看的時候,江時易突然改了主意。
“你本來就困,自己拿著書看恐怕沒多會兒就睡著了吧,要不我念給你聽?”
他居然要給她念書?顧簡從未想過會有這種事發生,木木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後把書遞給了他。
話說她其實還有些好奇,江時易念起書來是什麽樣子。
為了營造能夠快速入睡的氛圍,他們沒有開書房的大燈,隻是開了江時易書桌上的台燈。
大燈被關那一刻,房間裏隻剩下書桌上那一抹昏黃,和不久落座的江時易那張溫和的帥臉。
溫和,顧簡好像從來沒有用這個詞形容過江時易,但讀起書來的江時易,確實沒了以往的冰冷。
顧簡盤腿坐在書架前兩人座的真皮沙發椅上,拄著一隻胳膊,起初確實有被江時易的聲音吸引,但漸漸地,不自覺地開始癡望著江時易的臉。
尤其江時易念道某一處讓她心起波瀾的字句時,她都會忍不住自作多情……諸如……
想起你,如一團蜜,甜到苦
我們的緘默各有原因
可是,有的故事不能用方言講述
如同你。你懷裏的花朵藏著枯萎
不碰,我們彼此是彼此
一碰,它就落
……
我不知道愛過又能如何,但是我耐心等著
這之前,我始終跟順一種光亮
許多絕望就不會在體內長久停留
甚至一棵野草在我身體上搖曳
我都覺得
這是美好的事情
……
我們都老了
我依然說我愛你
哦,這是多少年的深思熟慮
……
然而她知道,那些字句不是江時易故意念給她聽的,畢竟《月光落在左手上》那本書是她挑的,上麵有什麽他便念什麽。
她隻是以前沒看過,若早知道書裏麵有這種字句,或許一開始也不會選擇讓他念那本書。
那一夜,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從悸動中進入安眠,但好像打瞌睡時,江時易的溫聲細語還在耳邊酥酥癢癢地回蕩。
江時易知道顧簡不困,但他沒想到書念了一半時,顧簡看起來還是相當精神,一直快念到書的末頁顧簡才徹徹底底地睡著。
他合上書,走近顧簡,蹲在沙發跟前望了她一會兒,越望眉頭皺得越深。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在說謊,雖然他沒下樓,但是他在窗戶裏看到了她跑出老宅上了一個人的車。
那時他幾次想拆穿她,半夜醒來睡不著,在自己院子裏轉轉,何必還把睡衣也換了。
可他終是沒忍心,從張桂芬的事她也選擇跟他隱瞞,他便知道她有很多秘密。
而他此時在她眼裏隻是名義上的丈夫,不夠名副其實,就算逼問,她也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告訴他。
所以他隻能用這種齷齪的方式,在她睡著的時候,偷偷自己探尋她到底去做了什麽。
他喝水時,有注意到顧簡蜷著的手伸向後麵,再回來時,已敢鬆開一些。
那時他便猜測顧簡的手裏或許曾攥著什麽,而且跟她深夜出去這一趟有關。
當他真的從她的褲兜裏掏出一個u盤時,還是小受了一驚。
他把顧簡抱回房內,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回到了書房,把u盤安入電腦裏,戴上耳機看了起來。
轉天,顧簡醒來下樓時,林嫂還在打掃衛生,看見顧簡下來趕緊問:“簡兒姑娘要現在吃早餐嗎?”
“好,少爺呢?出去了?”
“沒有啊,我一直以為他還在睡覺呢?他不在嗎?”
顧簡下樓時,瞟了一眼浴室,裏麵不像有人的樣子。
這時林嫂又提醒:“那會不會在書房?”
“我去看看吧。”
顧簡回到樓上,還是先去浴室看了看,江時易確實不在,她才去敲了書房的門,結果江時易也不在書房內。
不過一進到書房,又讓她想起昨晚的場景,她走到書桌前,那本《月光落在左手上》還沒被放回書架上,她不禁拿起來想要細細讀讀,於是拿出了書房。
那時林嫂走上來,聽說了江時易確實不在家裏,即使疑惑也還是建議道:“要不你先吃,他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呢。”
這種事的確不是第一次發生,於是顧簡拿著書下了樓,一邊吃一邊看。
雖然江時易昨晚念的很多內容她都忘了,但是有些讓她悸動過的,她還記得一些,可是書都快看下去一半了,竟還沒有找到她想要的字句。
而又擔心江時易會突然回來,她沒時間看昨晚拿到的u盤,所以她合起書還是趕緊上樓打開了電腦。
老宅外,江時易坐在阿龍的車裏,把拷貝好的一份視頻拿給阿龍。
阿龍看後很是慚愧,他們萬般搜尋查找都沒找到的信息,竟被別人查到了。
不過還是忍不住誇了一句:“嫂子厲害啊,居然自己找人查到了張桂芬前天離開醫院的事。”
“趕緊去調查吧,抓走張桂芬跟她兒子的人到底是誰,這次再被人搶了先,我可真懷疑你的能力了。”
“這次我確實辦事不利,放心吧,我一定把那人找出來。”
“還有時光令酒吧那個老板的事有沒有抽時間查?”
“查到一些,資料我也給你帶過來了。那老板在來靜安開酒吧之前,在一個小地方開過餐廳,那時嫂子就給他打過工,所以又在靜安重逢,難免會對嫂子格外照顧吧。”
居然也是重逢之人。
“他結婚了嗎?”
“結過,但是後來離了。”
“為什麽離?”
“具體什麽原因這個恐怕隻有當事人才清楚,在外流傳的是性格不合。”
“這麽官方,行了,剩下的我自己看吧,你們先緊著調查張桂芬的事。”
“好,你今天一定要再去看看你這腦袋啊。”
“我知道了,你都說幾遍了,電話裏都跟你說沒事沒事,非要親自過來看看。”
“那不是擔心你嗎,你那天電話裏還說嫂子不管你,我們能不著急嗎?”
“我哪裏有說她不管我。”
“你轉移話題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行了,不要總是亂揣測,你趕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不等阿龍再嘮叨,江時易逃離般地下了車。
進了老宅大廳,他上樓時,顧簡還沒察覺到,依舊在看完視頻後沒緩過來的震驚中。
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找張桂芬奶奶的麻煩,是因為她嗎?還是張桂芬本身的遭遇?為什麽她總是忍不住往自己的身上攬?
胡思亂想時,門外突然響起林嫂叫住江時易的聲音,顧簡趕緊把視頻關掉,電腦隨後便放出了她本就備好的護花講座。
待江時易進屋時,她假裝認真地看著,不急不慢地回頭道了一句:“你回來了。”
江時易看到她正在用電腦,無論那時裏麵播放的什麽內容,他都知道那是假象,依舊沒有揭穿地“恩”了一聲。
顧簡隨即站起了身,一聲關切:“今天是不是該去醫院檢查了?”
“恩。”
“那你趕緊去吃點飯,我已經吃過了,吃完了我陪你去醫院。”
“好。”
顧簡陪江時易來到了一樓大廳,江時易吃飯時,她坐在他對麵偷偷地發信息。
江時易起初看見沒說話,但後來一想到李哥離了婚,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人又給你來信息了?”
還在低頭發信息的顧簡心裏一慌,很快抬頭說:“沒有。”
“那又是時光令酒吧那個老板?”
顧簡臉色更加慌亂,不等她回答,江時易再次開口:“看來是了,怎麽,我弟或者你哥又去他那酒吧了?”
“沒…沒有。”
“那是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