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度秒如年
“江時喚真那麽說?”
阿龍實在不敢相信剛剛江時易跟他說得那些話。
但他老板什麽時候都用噎死人不償命的話堵他。
“什麽事情我給你重複過第二遍。”
“天啊,那他可真夠大膽的。這幸好是被你提前知道了,不然……你想好對策了嗎?”
“沒有。”
“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有不直接給我宣布命令的時候啊。是真沒想好呢,還是其實你挺喜歡江時喚的計劃,所以不想從中作梗啊?”
“最近沒見你,我看你是皮厚了,什麽都敢猜敢說,讓你查的楚慈的事情你查的怎麽樣了?”
“您也知道楚家的勢力,那要是沒隱藏好,早在我之前調查楚慈的時候,就應該得到她不是楚家的親生骨了。”
“結果就是沒查到。”
“唉,您就這麽一耙子打碎了我的心血啊。”
“你有什麽心血,進度在哪裏?”
“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啊。”
“我哪天結婚來著?”
“行了行了,我趕緊撤了。放心我肯定在那之前查出來。”
“那樣最好。”
掛了阿龍電話,江時易思忖了一瞬,還是將車掉頭去到了與顧簡分開的地方,而那時那裏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搖下車窗,看著那條幽深的巷子,腦海裏自覺地出現顧簡的身影,她那時的神情,真的很奇怪,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呢?
而明明,今天楚慈跟他坦白她就是他日日念念的車晨曉,為何他會沒有一點興奮的心情呢?為何現在也沒有想去見她的欲望呢?那是他日思夜盼想要找到的人啊,是他曾經生活裏唯一的色彩啊,為什麽現在的心情會如此平靜,如此沒有波瀾。
曾經,想過那麽多與她相遇的場景,積攢了那麽多想要對她說的話語,到此刻卻提不起半點衝動。
是的,無論他怎麽忽略怎麽丟棄,有一種思緒總是去了又來,他是懷疑她的。
他覺得她不像車晨曉,他印象裏的車晨曉不該這麽偽善,不該這麽心狠手辣。
可是過去這麽多年,車晨曉又該是什麽樣子呢?當年的生活那麽艱難她心狠手辣才能保護自己又有什麽不對呢?難道她還活著不足夠讓他感天謝地了嗎?
他為什麽就不能全心全意的接受?為什麽每當要想楚慈說得那些話,顧簡也會同時飄進腦海裏?
是因為那晚顧簡說得話他太過深刻了嗎?是因為那個場景太過頻繁出現在他夢境裏讓他無法安眠嗎?是因為顧簡描述的畫麵裏的男孩與女孩在那天徹底走散了嗎?
“那四點的時候我們在大毛家門口碰麵。”
那晚車晨曉並沒有失約,甚至在四點之前就到了。
他們又興奮又忐忑,從大毛家門口走到琥珀口的一路,他們沒敢說一句話,就怕會吵醒村子裏的任何一個人,怕有人發現他們去告訴他們的家人,他們逃了。
琥珀口是整個微山嶺裏的幾個村子唯一去往城裏的關卡,每天早上4:50會有一班客車準時停在那裏,停留時長最長不超過10分鍾。因為山路不好走,每次到達城裏的時候都是晚上,能節約一分鍾是一分鍾。而且每天隻有這麽一輛,票價5元。
現在來看那5塊錢實在算不上什麽大數目,但在當年江時易和車晨曉的那5元車票錢,都是江時易偷得牛大山的。
江時易和車晨曉趕到琥珀口的時候車還沒來,那時已有幾個人等在了那裏。江時易牽著車晨曉的手警覺地看著那些人,很是擔心會有跟他們同村的人或者聽說過認得他們的人。
他跟車晨曉故意低著頭疏離著他們,那也沒躲過有人過來搭訕,誰讓他們看起來太與眾不同,人群中最過打眼。
出於好奇,出於擔心,那些人總是能夠輕易讓他們成為焦點,怎麽躲也躲不過,於是江時易一直都擋在車晨曉前麵,他回答的很簡短,不是“嗯”就是沉默,要不就是搖頭。
多說無益,從那時江時易就這麽認為,所以現在性格寡冷也不稀奇。
車終於來了,在那些人們的議論聲中,在沒有人追上來的忐忑中。
他與車晨曉坐到了很靠裏的位置,為了若真有個萬一,不那麽輕易被拽下車去。
度秒如年,十分鍾,他們的內心像過了好幾個四季輪回,一會兒如春風舒爽洋溢,一會兒如夏天燥熱煩悶,一會兒如秋天憂傷飄零,一會兒如冬天寒冷肆意。
4:58的時候有人問什麽時候發車,司機師傅說再等最後兩分鍾。
那時江時易緊緊握住了車晨曉的手,是宣告他們馬上就要獲得自由,也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給彼此一絲堅定。
然而,他們的命運注定顛簸。
就在那兩分鍾裏,上來了一個扛著個大麻袋的猛漢,那人肥壯到一個人就可以坐下兩個人的座位,一條腿就能抵過車晨曉的整個身子。
還就那麽巧,車上就剩一個座位了,但那猛漢坐不下,所以猛漢把目光移到了江時易他們身上,讓江時易和車晨曉兩個人去坐那一個座位。
江時易不同意,那猛漢直接拎起江時易把他摔到了地上,車晨曉當時就哭了,求他不要再打江時易了,她們去坐那個座位。
結果,那猛漢還沒罷手,又上來了一個人,那個人頓時讓車晨曉停止了哭聲,那人是車晨曉的親奶奶,卻是她避之不及,不想再見到的人。
奶奶上來後,拉住車晨曉就往外走,車晨曉拚命掙紮,卻怎麽也不管用,反而也如同江時易那樣被奶奶揍的不輕。
壯漢興許惡名昭著,車上的人都不敢惹他,所以江時易被揍的那會兒功夫,沒有一個人出手幫忙。又或者他們看這種場麵看得太多了,太習以為常,不想多管閑事。
江時易被猛漢放開,能去追車晨曉時,車晨曉已被奶奶拉下了車。
而他還沒追下車,司機師傅已經發動了車子,哪怕他聲嘶力竭地喊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司機師傅根本不聽。
所以他隻能拚命地喊車晨曉的名字,喊他會回來找她,一遍又一遍,哪怕車子已經駛出去好遠,早已看不到車晨曉的影子,哪怕他喉嚨沙啞像要隨時吐出血來。
最終他暈了過去,在那之前腦海裏飄著的都是車晨曉哭著對他喊得那句:“不要回來找我,出去了就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