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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個女人

  五月末,丁香搖落,香氣不尋故來人。


  林楊街,暮雨紛紛,一樹塵風冷全身。


  路人三兩,複複反反,多是家人盼歸人。


  閑影獨道,傘未起,泥巴鞋,到家門又不曾敲門。


  已是第三夜,那個女人站在小區門前,寧願淋雨,也不肯早早回屋休息。


  昨日,前日,景象猶在。


  扶梯一樓到頂層六樓,皆掛滿了洗過的嬰兒衣服。


  新的,舊的,每每到夜裏回家時,看起來都黑乎乎的像一個個倒掛的人影,分外慎人。


  嬰兒啼聲,更甚,不踏上樓梯時,還似有似無,一踏上樓梯,就格外撓人。


  從一樓到六樓,無一樓空洞,總是犀利真切。


  昨日早晨還聞,幾大爺大媽在樓下長椅處竊竊私語,誰家小孩徹夜啼哭,準是看見樓裏有髒東西,陰魂未歸。


  原來認為的封建迷信,到此時,卻也總覺得真。


  那個女人跺跺腳,包裹了包裹全身,還是趁著天色沒有徹底黑透之時,一貓身,顧不得會驚醒什麽,噔噔噔一口氣跑到了頂樓。


  這是她打算在這裏住的最後一夜,雖然她也不過才住進來三天,但這樣的環境,她無從繼續忍耐。


  若不是因為她剛出院沒有錢,她真想今晚就隨便找個旅館。


  外麵的風似比上來時吹得更狂了,窗戶當當亂響,那個女人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開燈,關窗戶,拉上窗簾。


  上樓時還想簡單的煮點掛麵吃,拉上窗簾後,一貓身扯開床上的被子鑽了進去。


  她蒙著頭,雙手緊緊抓著被子,沒由來的渾身抖得厲害。


  門外不停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像長了腳在朝她靠近。


  窗外流浪貓的叫聲,又似爬上了一樓一樓的陽台,穿過她家的玻璃向她撲來。


  那個女人緊閉著眼,心裏循環默念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可惜毫無用處。她那時的思緒已完全被鬼魔控製,入不了其他一點心思。


  轟隆隆……轟隆隆……


  過去的一波雷電又突然強勢而反,各種聲音夾雜著,那個女人的耳朵薄弱的似瞬間失聰。


  那一夜後來那個女人究竟是如何度過,她自己並不知,再醒來時……


  窗外陽光清透,穿過紗窗和白色的窗簾溫柔地跌落在一個牆色純白幹淨的房間裏。


  那個女人蓋著白色被子,右手搭在被子外麵,觸目可見手上紮著的輸液管,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起初她以為從醫院出去的那三天都是夢境,她依舊因為被車撞了還沒出院。


  她稍稍動動身子,小心地半坐起來,剛想按下床邊的按鈕把一直照顧她的護士秦苗苗叫進來,視線就被床邊埋著頭還在酣睡的一個男孩吸引。


  從她住院起,還沒有親人來認領她,更沒有人來看望過她,這突然出現的男孩會是誰呢?


  興許是她剛才的動作,哪怕輕微,也還是把那男孩吵醒了,她腦海裏沒擼過來太多思緒,男孩就慢慢抬起了頭來。


  頭發微亂,頭簾劈成了中分,眼睛也還朦朧,但那白淨的臉在男孩白色t恤的襯托下,還是無法阻擋男孩的稚嫩和帥氣。

  “你可終於醒了。”


  男孩揉了揉眼睛,隨意順了兩下頭簾,把凳子往前搬了搬,就目不轉睛地盯上了她。


  這是……當初救了她把她送來醫院的恩人?弟弟?還是男朋友?


  那個女人看著那張精致到看不出任何毛孔的臉龐,莫名地全是好感。她剛要開口問那男孩是她什麽人,男孩突然抬起身子,把臉湊近了她。


  敢這樣做的人也就隻有男朋友了吧?那個女人想著,男孩已按完她床邊的按鈕退回了身子。


  尷尬不言而喻,她本能扭頭看向了左邊,但願旁邊的兩個病友沒有看到剛剛那一幕。


  結果發現,先前跟她住在同一個病房的老奶奶和一個12歲的小男孩已經不在了。又或者說她好似換了病房,此時再看,她現在住的病房要比她原來住的病房寬敞幹淨的多,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是這男孩幫她換的嗎?


  她還未扭回頭看向男孩,她的額頭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上,不過她也沒來得及心跳加速,那隻手掌就已撤離。


  “好像不燒了。”


  那男孩說話的語氣很輕,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說。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男孩,越發的好奇那個男孩的身份。張開口,聲音還沒從喉嚨裏發出,男孩突然有些不滿地嘮叨起來。


  “也沒聽你說過你有多喜歡那個江時易啊,他提出悔婚你怎麽就傻到去淋雨呢?把自己搞成這樣除了折磨我,讓我擔心有什麽好處。下次你再這樣,我可不管你。從前天晚上你就發高燒,昏迷不醒,你……”


  江時易?悔婚?淋雨?發高燒?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那個女人聽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有人推門走進來,那男孩還要繼續喋喋不休。


  進來的人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看起來不算年輕的男醫生,雙鬢微微有幾根白發,怎麽也有五十多歲,戴著老式的眼鏡,一副和藹的模樣。


  男孩見醫生走進來,頓時停止對她的說教,緊忙跑到醫生身邊,一臉擔憂地說:“劉主任,你快幫她看看還有沒有事?”


  劉主任給她把了把脈,又問了問她的確切感受,然後幫她撤掉了輸液瓶,臨走時跟男孩說:“放心吧,她已經沒事了。你們要是想回家,今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我給她開點藥,回去按時吃,這兩天就能徹底恢複。不過你要是還擔心,想多觀察觀察再往醫院待個一兩天也沒關係,看你自己的決定”。


  整個過程那個女人都很懵,她雖然身體上沒有一處感覺難受或者疼痛,可她的記憶似比之前還要混沌。


  她原以為一夜之間,這男孩找到了她,並給她換了醫院,她先前在林楊街的林楊小區住的那三天都是夢境。可是聽剛才男孩對她的不滿和醫生問她的那些話,她分明是前天晚上才住進的醫院,而且不是因為被車撞,隻是簡單的淋了太久暴雨的關係。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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