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 響亮的一耳光
一眨眼,從他離開橫山寨已經過去快要近兩個月了。
這期間,他經歷了很多很多。
他險些死掉,后被救下,修養些時日。回到北墓,又去了趟臨安,遇到劉言長。
之後又啟程西行。
如今又在這裡呆了半個多月。
現在入眼大多是黃沙和昏紅日光,他早已忘記了真正的時間日期。大致推算,中原大部分地域現在該是萬物進行復甦的初春時節了。
初春時節,還是有些冷的。
每年元旦的時候,韓昭雲會在顯眼的地方綁上幾縷紅色,以表示那是個歡喜的節日。
他見過外面過這個節日時的情景,遠比北墓派的熱鬧。可是他從來不敢說不敢怨。
這些節日對於父母健在,家族團員的人來說是個歡聚一堂,喜慶的節日,可是對於一些家人不在,心在漂泊的江湖人來水也就無足輕重了。
可是這邊似乎根本不知這個節日,只是一慣地進行著他們原本的生活。
客棧里,每天都會有來往的各種人。這裡的店家常年和各種人打交道,於是也會說一些其它地方的話。就比如中原話,他知道的就很多,得益於這裡常年不斷的中原客人。
秦文絡的很多消息便是從他那裡重金打聽得來的。
這日,他照常早早起來,去二樓靠窗的地方一邊賞著外面壯闊無垠的景色一邊喝盅小酒。
聽說最近可能會有一場風暴,所以他老實待在客棧,等風暴過去再啟程去探那幾座石窟。
酒剛遞到唇邊,下面一個熟悉的語聲讓他大吃一驚。
下面一個熟悉稚嫩的聲音說了一句:「小二,來碗面,來疊牛肉,來疊小菜,快點,餓死我了!」
一口酒差點噴出,結果酒盅一歪,還是灑在了衣服上。
這是孫若靈的聲音!
她怎麼到這裡來了?她來這幹什麼?她和誰來的?
心裡頓時起了無數個疑問。
秦文絡向下一探頭,發現除了她自己,再無別人。
這傢伙自己一個人背了個行囊,穿了身男人衣服,臉上黑一道黃一道的,看來一路上也沒少受罪。
他有些想笑,還是忍住了。抓起幾粒花生塞進嘴裡,他心道:且先看看她要幹什麼吧!
面和肉一端上來,孫若靈餓虎撲食一樣開始吞咽。
看她這吃相,該有三天沒好好吃東西了。
眨眼間,風捲殘雲,桌上一片狼藉,碗已經見底,菜渣滿桌,肉也只剩一片。
就在她打著飽嗝加起最後一片牛肉時,突然一顆花生自上而落,嘣地砸在她腦瓜上,彈了一下后吧啦一聲掉到桌子上。
她抬起渾圓腦瓜好奇地向上看了一眼,一張混著沙土和油膩的小臉乍看之下十分滑稽。
眼珠滴溜溜把上面掃了一圈,沒發現可疑人,孫若靈便低下頭,開始伸懶腰,掏行李,找銅錢。
嘣!
又一粒花生,準確無誤地打在她腦瓜上,掉到了桌子上。
這下她不高興了!
姑奶奶長這麼大,從來都是我戲弄別人,還輪不到別人來戲弄我,讓我抓到哪個孫子我非不扒了他的皮的!
她心裡憤憤地想著,嘴裡開始大聲嚷嚷。
「誰?哪個孫子不長眼睛?出來,別等姑奶奶抓你出來!」
說著,她站起來,開始沿著樓梯一個個搜尋樓上的人。
目光瞥到一個熟悉的側臉時,她眼中突突一陣酸澀加感動。
「秦……」
還未等她淚眼婆娑地喊完他的名字,他早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唇邊。
她識相地閉了嘴,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結了賬,上樓去找他。
坐到他對面時,她抹了兩把眼淚,又高興地呲起了牙。
「我就知道,那老頭沒騙我!」
「哪個老頭?」
秦文絡喝下一盅酒問。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他告訴我說我有個朋友在這邊,還告訴我路線,我就跟過來了。」
「這你也信?還有,你不在家待著出來跑什麼?一下子跑到這麼遠地方,經過你父母允許了么?」
孫若靈突然面對被這麼多問題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一下子怔住了。
提到她父母,她氣就不打一處來。
然後,她撅著嘴不情願地敘述了自己來這的經過。
原來,秦文絡和趙青沐離開毓秀庄之後,毓秀庄便一直煩擾不斷。
一面是魔宗的人多番攪擾截貨。大到價值連城的玉石珍寶賀禮,小到押送到一些小庄的未經上色的布匹原料,他們都要搶劫。
另一面則是韓雙玉漸漸拉攏過多勢力,太子都站在了他那邊,導致他不得不隨時聽候藍門差遣。如今毓秀庄的地位與日具下,接到這道紙諭的時候可把孫愕氣得不輕。
雖說打劫的是不是魔宗暫且不知,但是太子這不理智做法他就已經頗感不平。
那幾天,孫愕火氣格外大,經常拿不懂事又不聽話的孫若靈出氣。
而孫若靈趁父親這些日子忙得焦頭爛額,母親回了娘家找人援助,沒人顧得上管他,便夜夜換裝從後院跳牆逃出去,到外面閑逛。
碰巧有一日,孫愕去後院房間找東西,一轉過亭子正碰上一身酒氣男子裝扮的孫若靈。
這下,他把他積攢多時的怒火一併發泄出來。
什麼不知檢點,一個姑娘家的,以後誰還敢要,居然還喝酒,是不是去找男人鬼混了,是不是已經不是姑娘身之類的難聽話罵了一堆。
期間孫若靈還了嘴。孫愕本就鬱悶,喝了不少酒,酒勁一上來二話不說直接甩過去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啪的一聲,深夜裡引來了一群下人。
她從小到大哪受過這樣的氣!心說娘都沒打過我,你竟然打我。於是不顧侍女的阻攔,收拾東西連夜出了家門。
孫愕只當她是氣話,還放出話來道:讓她走,走了之後以後再也別想進孫家的門。
她從小到大,去過最遠的地方還是她娘陪同去的臨安。
如今,她孤身一人,滿面淚痕,背著包袱站在江陵城外凜冽的冷風裡,一時竟然不知該去往何處。
她自然最先想到的是孫子齊。
可是他哥自從子承父業開始便忙碌不斷,一年沒有幾天是在家裡,如今就連她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的毓秀坊。
再一想,她便想到了秦文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