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斷橋之險
出了江陵城一處荒寂曠野,趙青沐收束腳步,停了下來。
她淚水模糊了雙眼,已看不清前方的路。
秦文絡知她此時必定難過已極,便想上前安慰。結果他剛走出幾步便覺胸中淤堵煩悶,氣血翻騰,瞬間一口鮮血噴出,不得已停下。
趙青沐一轉身,發現他身形搖搖晃晃,嘴邊掛上血跡,也顧不得擦拭自己的淚水,忙上前攙扶。
「你怎麼了?」
她還帶著哭腔,關切地問。
喘息片刻,秦文絡回道:「我可能是毒素擴散,侵入肺腑。」
話罷,又咳出一口血來。
「一定是你這幾日隨若靈那丫頭東奔西跑,消耗內力所致。」
「不,不能怪她,之前我並沒有發覺異常,還以為赤蠶丸早已解了那無花毒。」
放眼四周,沒有可以歇腳的村落,趙青沐只好摻著他去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歇息。
「怎麼辦?你還能不能支撐到憐人谷?」
「我調息片刻,一會兒就好了。」
趙青沐便不再打擾,退到一邊兀自發獃。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事。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被老道丟到山谷的事。
那日她醒來所見的那個面色慘白的男子,她總覺得那個人不尋常,似是位避世隱居的高人。
可是,要說他不尋常,她又無法說出他究竟不尋常在哪裡。
一開始她懷疑過他的身份,以為他是魔宗的人。可是那男子那麼羸弱,表情那樣漠然,不露鋒芒,沒有魔宗人那種威煞之氣,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卻也會伸手搭救別人,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也不像壞人。
遐想間,秦文絡已經調息完畢。
「青沐,我們走吧!」
趙青沐一回神,秦文絡臉上稍稍紅潤些,看樣子已壓下毒性,恢復些許。
「你能堅持住么?」
「咱們三日內一定要抵達憐人谷,否則毒性擴散與日俱增,多耽擱一天便多一分風險。」
他答道。
二人馬不停蹄趕路,出了江陵水城,一路上路過河流山川,村落城鎮,搭過馬車,乘過小船,終於在第三天太陽落山前抵達臨近重慶府的憐人谷。
憐人谷位於兩座連綿險山之間,地勢錯亂,亂林叢生,若不是趙青沐小時候來過一次,依稀記得路,他們現在不知要繞上多少個時辰也不見得能找到那條正確的路。
迎著夕陽,二人雙雙站立一側斷崖峭壁之上。
「這裡便是憐人谷的入口。」
趙青沐掃了一眼下面險要峽谷說道。
「這憐人谷地勢果然險峻,隱蔽在這斷崖之下,知道這裡的人多,然而沒有幾個能順利找到下去的路。」
秦文絡踢了一顆石子下去。石子落下,卻久久聽不到迴音。
看來這山谷比想象中還要深許多。
「我知道路在哪裡,我小時候來過這裡。」
話罷,她轉身沿著崖邊走出一段距離,然後在一處荊棘葛藤亂生處停下腳步。
「你跟緊我,不要跟丟,這裡下去的路很複雜,稍有差錯就有墜崖的風險。」
秦文絡點點頭,趙青沐前面走,他緊跟其後。
只見她先走近葛荊叢,抽出身後長劍一挑,便劃開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空隙。
看樣子這裡果然是條經常過人的路。空隙四周藤蔓圍起圈成一個圓圈,有新生的柔軟枝丫偶爾從中間探出,細看之下能發現有斷裂之處,可見是有人通過時擦到折斷所致。
趙青沐先鑽入空隙,然後一條窄窄的貼著峭壁鑿出的路便現了出來。
小路迂迴曲折,不一會兒二人又鑽入了漆黑一片的崖中山洞中。
山洞裡面透進一點點昏暗光線,隱約只能瞥見腳下踩得泛白石路的大致輪廓。
趙青沐纖瘦的身影一下子沒入黑暗中,便消失不見。
秦文絡輕輕喊了一聲:「青沐?」
趙青沐知道他快要迷路,早在前方轉彎處一個透光的石頭縫隙處駐足等待。
「你再往前,我在這裡。」
一轉彎,果然她在前面。
「我記得這裡有條岔路,其中有一條路是一個陷阱,時間過去太久,我實在記不清了。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試一試。」
「放心,我在,我們不會有事的。」
每次聽他說有他在的時候,趙青沐就會格外安心。因為秦文絡卻實有這個實力。
這次依然。
面前有兩條路,一條石路,一條滿是漏洞,破舊的木板橋路。趙青沐轉身選了那條懸空的舊木板橋走了上去。
她憑直覺認定那條木板路是因為谷底的人經常從上面經過,走的次數多,所以才更破舊。
可是,一向記憶力很好的她這次卻選錯了路。
木板橋很舊,每下去一腳對應的是一聲驚險的吱呀聲。橋面還很窄,兩邊脫離了崖壁,走上去驚險萬分,心跳加速。
然而,他們提心弔膽,艱難保持鎮靜和平衡走過木板橋,盡頭卻沒有路。
這明顯是一條錯的路,無奈他們只能折返。
然而,正當他們想原路返回時,更驚險的事發生了。
秦文絡腳下的木板突然咔嚓一聲,然後便從中間斷裂,他身子劇烈搖晃,垂直掉了下去。
趙青沐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驚叫了一聲。
還好,秦文絡掉下時及時抓住橋鎖,他才沒有墜落深崖。
回過神來,趙青沐看到橋鎖上秦文絡一隻被碎木板劃破鮮血直流的右手,她趕緊上前,要拉他上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那時秦文絡才剛抓穩橋鎖不讓自己掉下去,他甚至還沒來的及告訴趙青沐這幾塊木板有詐,一抬頭,趙青沐已經向他走了過來。
「別過來!」
他激動地大喊一聲。
可是,為時已晚,趙青沐已經踩上了緊挨著的一塊木板。
接著,咔嚓一聲,她身子一晃,跟著也掉了下去。
那一瞬間,她又驚又怕,萬念俱灰,便閉上了雙眼。
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她驚呆了。
她在秦文絡的懷中。
這時,她已無法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等等陳規爛俗,緊緊抱緊他結實的腰板。
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急促深重,看來沒少用內力穩住自己抓緊橋鎖的手。
突然,她想起了他那隻鮮血淋漓的右手。一抬頭,血正沿著碎木板和橋鎖往下滴。
她頓時慌了!四下張望,想找辦法上去。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繼續這樣下去他這隻手豈不是要廢了。
這時,秦文絡突然說話。
「不要動,等下我凝聚內力,把你送上去。」
趙青沐不敢再給他添亂,老實地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忽覺身子一飄,上升了一段距離。
半空中,她找准位置,借力橋邊長鎖,輕輕一墊腳,便落到了橋的一側。
一轉身,她嚇的不輕,秦文絡臉色蒼白,口裡流出了更多的鮮血,手指正在下滑,似乎馬上就要墜下懸崖去。
情急之下,她拿出劍鞘,往前跌出幾步趴在橋面安全的地方。
「抓住劍鞘,我拉你上來。」
好在秦腦袋還清醒,聽得到這句話,他昏迷之際最後一刻總算是抓住了趙青沐伸過來的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