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夜入外垣門
「青沐,青沐?」
秦文絡喊了兩聲,趙青沐沉思中沒做反應,直到他用手去拉扯她衣袖,趙青沐才回過神來。
「青沐,你在這守著先別出來,我去前邊探探路。」
趙青沐點頭后,秦文絡才縱身離開。
此刻,身軀嬌小的她被隱沒在一叢碧蓮之後,恰巧又是長廊拐角,為月光所照射不到,所以不近跟前看不到藏了個人。
秦文絡從蓮叢出來,腳尖輕點欄杆,攀上了涼亭一角。他躲在涼亭后觀察許久,確定周圍沒人後才敢躍上亭頂,然後幾個起落,踏上了外垣門前的陸地。
此時,月色正明,淺淡月光照射在外垣門牌匾上大字的鍍銀邊上,散發出一種神秘又雍雅的氣息。
秦文絡只看一眼,便悄無聲息地繞到門一側牆壁旁,豎起耳朵靜靜聽著裡面的動靜。
此刻他忙著去探索,無暇去研究門匾的布局和做工。
他現在雖然是以魔宗弟子的身份接近這裡,但還是心有顧忌。他怕從未踏足過這裡的自己萬一走錯哪一步觸動了機關,性命攸關的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此刻,他屏息傾聽,想知道裡面究竟走動些什麼樣的人物。
可是,過了快一盞茶時間,裡面除了微微的風聲和遠遠那片花圃傳來的細啾蟲鳴之外,再無任何別的聲音。
再一扭頭,他看到了蓮叢中快要失去耐心,一直點頭翹腳向這邊張望的趙青沐。
此刻身在虎穴,秦文絡不想讓趙青沐以身犯險,伸手示意不讓她跟過來,趙青沐自然順從地退回到蓮叢。
原本還想跟過去一起到裡面探探究竟,見秦文絡並不打算讓自己隨同進入,趙青沐只好退回原處等待。
幾乎沒出一點聲響,秦文絡悄悄翻過牆頭。
牆后是沒過腳背的草叢,他蹲下身的時候用來支撐身體的一隻手已經知曉。
接著,他另一隻手去扶牆壁準備站起。
長久處在潮濕空氣中,牆上墨藍石磚縫隙間已生滿了苔蘚,秦文絡手乍一觸苔蘚,猛地一驚。
待他湊上前仔細辨別,借著月光反射過來的微弱光線,他才猜出那濕潤柔軟的東西正是石苔。
蛇窩附近徘徊,必然處處謹慎小心,秦文絡自知自己神經綳得過於緊了些。
再看眼前,腳下是通向門口大路旁一條岔路,到前面打了個彎,不知通向什麼地方。挨著石路自己對面,便是幾間清涼小閣。
他透過小閣的捲簾木窗向裡面窺了窺,黑漆漆一片,沒有燭火人影,也未聽見一絲動靜,料定其中並無人在,便悄悄從小閣後面繞過去。
繞過幾間小閣樓,又上了幾層為連接閣樓和高處而設的蜿蜒石梯,來到一間燭光躍動,散發墨香的幽室前。
走出這麼遠距離,才發現一間有人的屋子,秦文絡難免好奇,駐足停留。
他先慢慢接近窗子,然後伸出手指,就要去戳破窗紙,瞧一瞧裡面的究竟。哪知手剛伸出,還未觸及窗子,就聽見一聲渾厚深沉的警告。
「不要碰我的窗紙!」
秦文絡心裡大驚,忙縮手轉身,想馬上逃走。
可只轉了個身,腳還未來得及踏出一步,脊背一涼,跟著倏地一陣冷氣拂面,一個身細如竹竿,個子不高,頭上稀疏幾根頭髮的老頭突然在他面前閃現。
月光下,老頭瘦削的臉顯得又黑又深凹,像是已經風化的乾屍般可怖。
而他寬大的衣服里幾乎只有骨架支撐的瘦弱形態,隔著很遠距離就能傳遞過來的那種威嚴壓迫感,更是讓人總想把他與超脫之類至高境界聯想在一起,驚恐畏懼不已。
秦文絡額頭冒汗,已經開始膽怯。
不得不說,彈指間能從屋裡奔到外面的人,那種人就算只輕輕一根手指頭,估計都能讓他筋骨斷裂,殘廢一生。
光是想想他都恐懼,何況現在不明他什麼居心。
那種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何種恐懼的恐懼,才是最恐怖的。
秦文絡壓了壓心中恐懼,稍作回緩,立即躬身下跪道:「我……弟子只是碰巧路過這裡,冒昧打攪,還請長老恕罪!」
他先一個「我」字說的當真後悔至極,現在都在暗暗責怪自己,心道萬一被發現偷混入魔宗,連累了青沐那可才是自己的罪過。
恍惚間瞥見這名細瘦老人嘴角閃過一絲笑容,接著便拉起秦文絡,伸手探向他腰間。
整個過程就如邪風鑽入衣衫一樣,簡直神不知鬼不覺,秦文絡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腰牌已經給老者握在手裡。
老者眯起眼睛瞅了木牌一眼,然後才把木牌交還到他手裡。
「無妨,不過下次再見到你我可不會輕饒。」
話罷,老者轉身走回房內。
秦文絡著實驚得不輕,腳步發顫,匆忙走下台階。
原路返回,去和趙青沐匯合的時候他就在想,想要親自潛入外垣門內去焦黎殿探個究竟是不可能了,如今只能從其它魔宗弟子口中去打探焦黎殿的秘密。
安靜的黑色高牆內突然翻出一個人影,趙青沐認出那便是秦文絡,立刻激動地跑出蓮叢去迎他。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發現?」
她泛著銀光的眸子里滿是急切好奇。
「沒什麼,就是些空樓舊閣,沒有人煙,不知道多久沒人住過了!」
秦文絡撒了個慌,怕自己一無所獲讓她失望,但是馬上他又改口,他怕趙青沐自己貿然去闖危及自身。
「但是,我一靠近一座閣樓時,引發的機關險些要了我的命……」
果然,不等他說完,趙青沐眼裡的激動消失,轉而變為恐懼和擔心。
「你……還好你沒事!我就知道憑你的身手,一定能脫險的。」
秦文絡凝視著眼前可憐可愛又單純的小女子,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語。
如果此時勸說她放棄報仇這個念頭,她必定不肯。但是,憑他的能力,能否應付白月英那女魔頭都是問題,談何去與那深不可測的老者和光聽傳聞就心生寒意的墨一去抗衡?
心裡萬難,以致他臉上只能勉強擠出個笑容,道一句「能脫險純屬僥倖,以後絕對不能貿然去闖」。
趙青沐心裡有點迷惑又有點好奇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