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身死之謎(一)
用過晚飯,韓雙玉將客房收拾好,安排妥當,便返回自己的青山堂去休息。
他一走,孫愕便問起了這幾日以來發生的事,還問到了太子的事。
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從趙青沐口中他得知:趙岩冥一死,太子只派宮中一個太監前來追悼,自己則未現身。由此可見,太子已經開始疏遠藍門了。
也對,自古以來都是強者才有資格去選擇。如今藍門沒了強者,毓秀庄追魂鎖雖是一流,但自從武陵山一戰敗在魔宗護法手裡,傷了揮鎖的右手,從此他便成了頂著輕功盛名只能逃跑的廢人。舊時威震武林的兩家如今大勢已去,太子他自然會潔身自好選擇遠離,不蹚這藍門和魔宗的渾水。況且金兵正對這大宋虎視眈眈,他還有自己的煩擾。
孫愕又兀自嘆息了一陣子,感慨藍門以後的路途命途多舛!
嘆息過後,孫愕便問起了紙條的事。趙岩冥遇害的事早已傳遍整個臨安,過程他也大概知曉,所以他也不必再提以免讓趙青沐難過。唯獨這紙條,他還沒看過,難免心生疑慮。
「青沐,聽說魔宗的人留了一張紙,是么?」
趙青沐頓了頓,看了秦文絡一眼,猶豫著從腰間取出了一個竹筒。
竹筒裡面,放的便是那張紙。
見她動作遲緩,扭扭捏捏,孫愕知她是對秦文絡有防備,便指著秦說:「不要擔心,他是吹蕭人後人錯不了,手裡那把紫金蕭二十年前我就見過,紫竹金鑲,技藝繁雜,是不可能造假的,你就不要懷疑了。再者,現在太子對趙大哥的死不聞不問,我們只有多聯合其他人才有希望剷除魔宗,救回你娘。」
趙青沐這才抽出紙筒中的紙,拿給孫愕看。
孫愕瀏覽了一遍,不禁皺眉嘆息,心道:這魔宗當真是殘忍之至。看畢,把紙張遞給秦文絡。
「秦後生追查魔宗許久,可識得這紙上字跡?」
秦文絡接過這紙,皺眉深思,目視許久,方自啟口。
「說實話,魔宗老宗主墨染天已死,新任宗主是他的兒子,宗眾稱其為`墨一君』,據我所知,這墨一君行蹤無定,喜歡研習詩賦,文筆該是不錯!這紙上字跡八成會是他的吧!」
「但有一點,在下不明白!」
「哪點?」
孫愕問道。
「當年殺死墨染天的是趙門主,那墨一殺害趙門主為父報仇,正常不過,可是他不殺卻帶走門主夫人,究竟為何,這有些讓人琢磨不透。況且這紙上絲毫沒有提及夫人,難免讓人心生疑問。」
秦文絡一句話,不禁讓眾人重新審視這件事的始末。
「很明顯是想引人上鉤,暗中設伏,把前去討還姑姑的人一網打盡唄!」
孫若靈插口道,眼神中頗輕蔑,暗想: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一個個又在那裡研究個屁!
孫愕馬上瞪了一眼孫若靈,示意她閉嘴,她便生氣扭頭,再不作聲。
「秦後生有何見解?」
孫愕轉過頭,再問秦文絡。
這秦文絡眼珠一轉,料想此時外面必然會有人偷聽,如果直接說實話恐怕對自己不利,便繞了個彎子。
「興許孫姑娘說的不錯,魔宗是想將夫人當做人質,引我們上鉤,或者是貪圖門主夫人的美色也不一定!」
「對對,剛我就猜到了,姑姑年輕的時候可是江陵第一美人,這墨一一定是個好色之徒,劫走姑姑當做壓寨夫人!」
孫子齊敲著扇子激動地跟著附和,還以為自己猜到了對的答案。
秦文絡暗自悲嘆:藍門舊時一家獨大,又與太子關係密切,財勢兩全,必定是遭人嫉妒,如今趙岩冥慘死,竟沒個可以伸張正義的幫手,悲哀至極!
外無幫手,幾個堂主又各自為營,導致藍門上下人心不齊,暗藏糾葛,這天下第一大派此刻已經呈現頹勢,搖搖欲墜。
樹倒猢猻散,世態炎涼,人心可怖啊!
既然無法明著引大家上道,那隻好見機行事,先摸索線索了。
秦文絡轉而問道:「趙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姑娘可否答應?」
趙青沐抬起醉人明眸,問道:「什麼事?」
秦文絡繼續道:「相信孫莊主也很好奇,趙門主功高蓋世,當今武林根本無人能敵,究竟魔宗是用了什麼法子將其殺害的呢!能否從其屍身上找到線索?逝者為大,雖然如此做法有悖禮節,但是……」
「其實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孫愕起身道。
他在客堂內來回踱了幾圈,終忍不住問向趙青沐:「青沐,此刻四位堂主已經回去,你看方不方便讓我們看一眼趙大哥的屍身,看看能否另尋些線索?」
趙青沐目光閃爍,思慮片刻,雖然心裡難過,但是想到眾人也是好心,不忍拒絕,於是點了點頭。
向外料一眼,確定沒人偷看,出去遣走了守夜弟子,趙青沐便領著眾人來至靈堂。
為避免引起別人警覺,趙青沐刻意放下靈堂門口的簾幕。
秦文絡和孫愕對視一眼,同時來至棺旁,手拿棺蓋,給抬了下來。
由於孫愕右手不能發力,他只用了左手。
這口棺是扶桑晶石打造,具有保屍身不衰的作用,所以即便是過了這許多時日,趙岩冥的殘餘屍身依舊如事發當晚,肉體如新,鮮血猶在。
棺蓋一揭,孫若靈孫子齊馬上回頭避開,不忍去看。而趙青沐兩眼又開始泛出淚光,鼻翼翕動。
秦文絡走至石棺旁,掀開血漬斑斑的衣服,仔細觀察。不光是傷口處的切痕,就連皮膚顏色和臟器部位也都探個細緻。
孫愕在旁一同觀看,忍不住問:「看得出是用了什麼武功么?」
秦文絡略一深思,回道:「趙門主臟腑碎裂,明顯是先受了內傷,然後受了劍傷死去的。看這劍痕寬度,前輩可能認出這是什麼劍留下的創痕?」
「這不是外人的劍,這正是我爹隨身攜帶的,二十年前燕山道人送他的青花劍,這把劍由精鋼打造,削鐵如泥!那個魔頭不光用劍殺死我爹,砍下他屍身,用的也是這把劍!」
說著,趙青沐淚眼婆娑地從身側抽出了那把長劍。
果然是一把好劍,無論是色澤還是外形都是難得一見的極品,狹窄的劍身上布滿了稀碎青花,像蟒蛇外皮花紋一樣可怖又美麗,鋒利劍刃泛出刺骨寒光,直攝人魂魄。
「那魔頭打傷我爹,再拿我爹的劍羞辱他屍身,真是好生歹毒!」
既然無法從兵器上找出兇手,那便只能從掌痕處入手,看那是否是魔宗的火毒掌。
可是,掌痕附近處數處劍痕,又被剜去心臟,早已變得模糊不堪,慘不忍睹,實在是無法辨認其形狀及色澤。
思來想去,秦文絡也沒有個頭緒,他實在想不出除了魔宗外,江湖中有哪一號人物武功在趙岩冥之上,一掌破其防禦,將其重傷,並能以無法想象的身法速度接連刺他若干劍后,毫髮無損,不留痕迹地帶著殘骸離開。
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為以後能驗證這種猜想,便趁眾人不注意時偷偷取走了兩塊沾血的布料。
「聽說魔宗的人不光身法詭異,還擅長用毒,孫莊主可曾試想過是否趙門主先是中了那墨一的毒,然後被其暗算的?」
秦文絡悄悄把染了血的布塞進了自己腰間,隔著石棺,眾人都沒有注意到。
孫愕剛要張口,趙青沐已然接過話來。
「我爹遇害當晚,四位堂主就派人去請了我爹的故交公孫閑來看過。可以確定的是,我爹他並沒有中毒,也沒有中什麼暗器!」
「憐人穀穀主公孫閑,人送綽號藥王:用藥之所能,實如扁鵲之復生!憐人若干,救者二三!只可惜藥王也無法從閻王手底下搶人!」
孫愕感慨道。
「藥王一生與藥草相伴,他說沒有中毒便可以確信了。」
秦文絡略一思忖,猜到了一種可能,只是此刻不便明言,便閉了口。
突然,孫愕抬眼望向房頂,吼了一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