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把車開好有多難
兩個多月之後，陶一然與淩霏順利地考到了駕照，兩個人就歡歡喜喜地叫上了劉美君一起去慶祝。
??在距離陶家不遠的地方，最近新開了一家餐廳，新店裝修的時候，陶一然從那裏路過，接到過精致的宣傳海報。
??隻是這樣的促銷方式已經異常地沒有了新意，她也就不以為然，然而當她隨意地一瞥，還是被那道招牌菜給吸引住了，酸湯牛腩。
??所以這一天，她拉上淩霏和劉美君一起去試試看。
??餐廳的裝修相當地有品味，生意也很紅火，她們來到的時間大概又是剛剛好，得到了最後一張四個人的小方桌。
??招牌菜肯定是必須點的，陶一然夾起來仔細地品，果然是好吃，牛腩嚼在嘴裏完全沒有吃出下過了大料的痕跡，卻竟又沒有殘餘下絲毫的膻腥氣息，就如同是用清水燉製出來的一般，所以極自然地跟湯水融合到了一起，這牛腩比她自己做的要好。
??這邊陶一然是在心裏默默地點讚，而對麵的劉美君卻是一直忙著給桌上的菜肴拍特寫，然後曬到了網上。
??“好了，你先好好吃飯吧。”，淩霏做勢要過去奪手機。
??劉美君立即快速地閃躲開了，“一會就好，就一會，霏霏，正有人問我這湯裏的是什麽菜。”
??“霸王花。”，打完了這三個字，她還真地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乖乖地喝起了湯來。
??霸王花豬骨湯，這是陶一然特地為淩霏和劉美君點的湯。
??她們均來自南城以北的地方，在飲食習慣上與南城這邊的粵菜係很不相同，卻沒想到這個湯她們倆竟然都吃得十分適應。
??“這霸王花，我們家其實也不經常吃，我小時候就總是覺得它滑溜溜的，說不出來的怪怪味道，所以後來我爸也就不怎麽給我做了，真地也是好久沒喝過了。”
??“所以說啊，今天我也算是假公濟私了。”，陶一然笑著說到。
??“這個湯也不是餐廳時常有的吧，我來南城好幾年了也就第一次喝到，這口感，我覺得也還不錯吧。”，淩霏說。
??劉美君也點頭表示讚同，“我也是沒覺得有什麽不適應的，關鍵是我還超喜歡它的名字。”
??“霸、王、花，啊，看看，這氣勢……”，她說著還抬頭挺胸擺了一個手勢，把其餘兩人都逗笑了。
??陶一然說：“你們能喜歡真好，其實今天我自己再喝到這個湯，感覺上也是有了一些變化了，覺得也還不錯。”
??可不是嘛，人總是在變化著的，即使是瑣碎如在對待某一種食物的態度之上。
??“這兩個月霏霏真地是辛苦了，又是上班又是練車的，來，多喝一碗湯補補，非常謝謝你陪我去學車。”，陶一然一邊說著一邊又分別給兩人的碗裏添上了熱湯。
??劉美君嘟了嘟嘴，“我後悔了，早知道就咬咬牙跟你們一起去了，現在剩下我一個人，以後也不知道可以找誰去做伴了呢。”
??淩霏伸手去擼了擼她，安慰到：“乖美君，那你以後就做那個隻坐車的人吧，那樣是最好的了，不必非學不可的啊。”
??劉美君聞言，眼睛轉了轉，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笑著說到：“對哦，反正我也不會開，那就怎麽樣輪也輪不到我辛苦的了。”
??淩霏看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這真是個淳樸的孩子，並非是故意地隻聽懂了她話裏那淺一層的意思。
??她這麽想著，目光很自然地就在眼前的兩個好朋友的身上轉了一圈，她們三人當中，就模樣來說，陶一然無疑是最有被嬌養起來的資本了，隻不過啊，偏偏她的性格太過地剛硬了，隻此一點就幾乎抵消掉了本來的這一份優勢了。
??所以想來，就算是如今擁有了車本，她們三個人以後估計也就還是過著平凡平淡的生活，什麽時候可以開著屬於自己的車子是未可而知的呢，淩霏在心底微微地感歎。
??她的這種想象與期待，並不就等同於是虛榮，每個人都會對未來，對於更好的生活有著一種向往。
??“這本證是拿到手了，我呢，也是要好好地去找工作了，積蓄快要用光嘍。”，陶一然說著攤了攤手心。
??劉美君問：“沒這麽誇張吧，上回去融江不是掙到一筆了嗎？”
??“嗯，那個是，不過我這幾個月不是不上班也沒有進賬嘛。”
??“我自己也是要多存一些錢起來，以後家裏要用到的時候，我多少還是可以拿得出來交給我爸媽。”，陶一然說。
??可是，那她又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執意去學開車了呢？
??說起來，她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有著想法的。
??把人做好了不容易，這個她是早懂得了的，而她有些急著想要去體會的是，把一輛汽車開好了那又到底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然而她現在又在想了，要是先把人做好了，那其它的事情大概也就不會做岔到了哪裏去了吧。
??三個女孩在公交車站道別，淩霏和劉美君的車子很快就到了。
??陶一然向她們揮了揮手，車子開遠了才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十幾步之外，一對本來還十分親昵地相互依偎著的小情侶驟然地分開了，並且開始爭執了起來。
??她不自覺地就把腳步放到了最慢，此時的心裏莫名地八卦得很。
??隻聽得女孩在責怪男孩太沉迷於遊戲了，沒有買得到電影票正合了他的心意，如此他就可以趕回家去繼續打遊戲了。
??男孩則顯得極其地無辜，皺著眉頭自我辯解，稱自己並非如此，隻是想著天冷了既然看不上電影還不如早點回家去，所以才會多催促了兩句而已。
??女孩卻又說到，那很好啊，那就走回電影院去啊，今天晚上無論如何都要看完一場電影再回去好了，隨便看的是什麽都可以。
??男孩的眉頭鬆開來，沒做多想地就挺了挺胸膛回答說很好啊，那別說了馬上走回去買票啊。
??陶一然的唇角彎了彎，隻不過是小事情嘛，比較起別的事情，他們倆這樣的問題還真是太小了。
??她又想起了鄭子夜，那是一個遇到大事情就隻想著要讓自己獨自扛下來的男人，他如今是呆在哪裏呢，他還，好的吧？
??那個女人呢，她也會等著他的吧？
??夜幕之下，霓虹閃爍的城市總是要比白日裏更有著魅力，然而她此時已經無意流連。
??她加快了腳步，急切地想要回去給蘇金石打個電話問一問。
??北風吹著地上的落葉輕輕地翻滾，剛剛那一番熱菜熱湯捂出來的暖意正在迅速地流失，她不禁緊了緊小棉夾克的領子。
??沒幾天就到十二月了，這一年南城的冬天來得是尤其早又尤其冷，也不知道老天爺這又是為了誰在憤憤不平，在亂發脾氣了呢。
??*
??搬到南城之後，湯以華和騰秀冰婆媳倆的生活，與在融江縣城的時候並沒有太多不同，並沒有需要去多做調整適應。
??湯以華本就是在南城長大的，縱使漂泊在外了那幾十年，這一份心理上的歸屬感總還是很容易地就找了回來。
??隻不過，她的身體確實是大不如前了，如今又不得不去麵對唯一孫子在承受牢獄之苦，她不曾過多地抱怨，隻是對於身體的調養恢複上，她的態度更是積極了起來，她想著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再讓寶貝孫子再為了自己擔心。
??然而右手手臂的恢複進展卻比預想的要緩慢得多，自主活動能力依然是不太理想。
??她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有過一些灰心，終於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是要到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了，再往後就隻會是更差，她不再是那個可以領著寶貝孫子四處去的大人了，現在其實是來到了她需要由他來牽著走的時候了。
??蘇金石每個星期都會過來看她們，每一次也都是留下來一起吃飯，騰秀冰的廚藝很一般，但蘇金石每一次都吃得很盡興，吃了也主動去收拾廚房，他這是為了好兄弟在照顧著他的家人。
??這天吃過飯，負責活躍氣氛的蘇金石走了，婆媳倆在客廳裏看電視，湯以華突然就問：“秀冰啊，怎麽我們子夜出事之後，這麽久了就再沒有見過小陶她人了啊？”
??這其實是她憋悶了好久的問題了，之所以猶猶豫豫地沒有開口，不過就是不希望聽得到自己不想要的那個答案罷了，畢竟對於她來說，無論發生過了什麽事情，她家的孩子都是最好的男兒。
??騰秀冰有一些怯怯地看了過去，暗自搓了一搓手指，急速地想要組織起應答的話語，無奈，這個從來就不是她的擅長。
??她這個樣子讓湯以華說出的話立即就冷上了幾分，“那麽說來，她這是嫌棄我們家子夜了，是吧？”
??騰秀冰一時之間還真地答不上話來，隻得喏喏地說到：“媽，其實，我呢，也不太曉得太具體的情況，這不也都還沒有機會去好好地問一問子夜自己嘛。”
??湯以華有時就特別不喜歡自己媳婦這種慢幾拍的性格了，自家孩子的事情你都不主動一點，難不成還指望了別人來幫著你心疼嗎。
??她扭過頭去，眼睛盯著電視機，“所以就說啊……”
??“一個女孩子，長得好了也還是得要去看看她的心地是不是一樣好才可以的。”
??“光是好看了，又有什麽用！”
??“這要是心長得不好的，或者說，根本就是沒有心的，那不就等於畫皮一張了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婆婆偏心自家孩子那是當然的，隻是剛剛那些話說得可是太犀利了一些，騰秀冰此時的心情十分地糾結，覺得有些對不起小陶那姑娘了，卻到底隻能對著湯以華點了點頭，實在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
??“嗯，媽說的是。”，她說。
??*
??對於鄭子夜的最後判決終於下來了，刑期是二十個月，注銷機動車駕駛證照，並且終生不得再次申領。
??對肇事逃逸的處罰總是偏重的，突出的是一個警醒的作用。
??經濟賠償方麵，賠償金額是四十六萬多元，其中最主要的是傷者的醫療費用，另外的就是誤工費，這個判罰數額基本與當初蘇金石送過去的五十萬相當。
??判決下來的時候，鄭子夜已經被羈押了五個多月了，這段時間計算進服刑期裏麵。
??他很快地就被移送到了南城第二監獄。
??這裏監管的大多都是經濟犯，偶有一些情節不是那麽嚴重，刑期較短的交通肇事和醉駕一類的，就比如他這樣的。
??而這一邊的探監管理相對也寬鬆一些，每個月有兩次固定的探視機會，而在非固定的時間裏其實也是可以提前申請地，隻不過審批方麵就略為嚴格了。
??林遠輝告訴蘇金石，第二監獄從各個方麵上來說，已經算是省裏最好的了。
??蘇金石點頭，他也知道現如今可以做的事情已經很少了，他請求林學長能夠再幫幫忙，務必要讓鄭子夜在裏麵過得盡可能地好一些。
??雖然那也不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可是到底不難想象那樣的一種境況，那心理層麵上的孤苦尤其折磨人心。
??林遠輝卻淡定地對他說：“金石，其實我已經做過了工作了，之後我也一定會繼續地跟進這個事情，放心好了。”
??蘇金石心中很是感激，盡管他知道就憑著如今林學長在業界如此響亮的名聲，這類事情對於他來說也應該算不得上太過為難。
??他提出要請吃飯，林遠輝婉拒了，隻說要等到鄭子夜平安出來了之後大家再一起好好地聚一聚。
??“金石，子夜這邊，現階段呢，事情就隻能暫時是這樣了，之後就要看時機了，其實他也未必就必須是要一天不差地……”
??林遠輝的話點到為止,蘇金石表示自己完全領會了，事已至此，不管好的與壞的就隻能是等待了。
??正在這時，林學長看著不遠的哪處，表情就是怔了怔。
??蘇金石不禁也跟著去張望，然而還沒等到他分辨出個究竟，林學長已經向他匆匆道別，迅速地離開了。
??蘇金石又是愣了愣，雖然也隻是最近為了鄭子夜的事情他才開始與林學長熟絡起來，但是印象中這位學長真是鮮少得見到如此不淡定的時候啊。
??莫不是，學長是看到了自己的初戀情人了？
??想到這裏，蘇金石的臉上就笑得有一些小得意了，然而很快地，他又斂起了笑容，雙手插進褲袋，轉身慢吞吞地走向了自己的車子。
??說起來，28歲的他還沒有初戀情人呢。
??在老家上學的時候，他是曾經暗戀過一個小學妹的。
??但是，那時候他們家裏真地是太困難了，他哪裏有勇氣走上前去，對著人家說什麽我喜歡你了、你要等我啊之類的話啊，哪怕是想試一試的念頭也都是在不多時就立即給自己掐滅了。
??貧窮的時候是那麽地害怕再多一個人來跟著自己一起去受窮啊，也好在，當時所有的勇氣全都用在了發奮讀書要掙脫貧窮上麵了。
??考上了省大，遇到了最好的朋友鄭子夜和唐明宇，畢業之後又跟著他們一起創業，公司發展十分順利，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再有人跟著的話，那自然就是完全地不一樣了。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他自己看人的眼光也跟著提高起來了，能合得上眼緣的人也一樣地不過隻是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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