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生的速度很快,半個時辰都不用,就把傅家的人接了過來。蔣氏看見傅家的人,臉上風雲變幻,最後落入一種沉寂的低迷中。
她故意低下頭,不敢去看傅家的人。
姚梨親自迎了出去,跟傅家大郎傅雲出一起攙扶著他們的娘陳香蓮。不忘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邊的李根生,低聲問道:“可有提醒傅大娘,帶上那東西。”
“夫人放心,有。”李根生點了點頭。
走到堂上,陳香蓮臉上有著明顯的拘謹,目光遊離的看著姚梨,似有一肚子的疑惑要脫口而出。
“姑娘,您將我們母子喊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姚梨先著扶著陳香蓮到一旁木椅上坐下,才轉頭睨向蔣氏,斥聲喝起來,“蔣氏,你可認得她?”
被姚梨點名,蔣氏臉上白了一片,訕訕擠出個笑來,搖了搖頭,“阿梨,你去哪兒尋來的糟老婆子,娘怎麽會認得她。”
陳香蓮這才注意到,蔣氏也在當場,當即眉眼劃過喜色,走到蔣氏跟前去。
“姚家妹紙,竟是如此巧的很,能在這兒遇見你。求求您告訴我,你把我女兒賣到哪家衝喜去了?”
陳香蓮此話一出,場上響起倒吸氣的聲音。
就是再愚蠢的人也能從陳香蓮的話裏,聽出些蛛絲馬跡。
“你這遭老婆子,胡說八道什麽呢。你的女兒怎麽會被我賣了,什麽衝喜,你莫不是撞邪了吧。”蔣氏一把推開陳香蓮,嫌惡的啐下一口唾沫,罵罵咧咧道。
她話剛落,陳香蓮急的就要落下眼淚,“姚家妹紙,做人不可如此喪良心,舉頭三尺有神明呢。當年你從我手裏把我女兒賣去,曾許諾待我們有了銀子,便可將她贖回來。如今,你怎麽不認了呢。”
“胡說八道。”陳香蓮的話將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過來,蔣氏再厚的臉皮也架不住,隻能矢口否認。
“我求求你,你告訴我我女兒在哪兒,我求你了。她對你來說就是個傻子,可她是我的命呀。這些年來,我,我……”陳香蓮的話梗在喉嚨口,還沒來得及說,眼淚落滿臉頰。
場上眾人,無不為之動容。
看著陳香蓮哭的肝腸寸斷,姚梨心頭大慟,正想上前去,傅雲出已經先她一步上去扶起陳香蓮。
傅雲出瞪著蔣氏裏,言語間都帶有恨意,“五年前我們去找你,你說你養妹妹花了不少錢,所以贖金由當年約好的五兩變成五十兩。如今我們湊夠了五十兩,你又說一百兩。人命關天的事情,你竟然還能拿來坐地起價。”
“你,你少胡說。你說你妹妹賣給我了,證據呢,你有什麽證據!”蔣氏被傅雲出罵的無地自容,強行撐著一口氣,怒斥傅雲出。
仿佛已經料到蔣氏會這樣,姚梨冷冷哼了一笑,在陳香蓮耳邊低語幾句。陳香蓮便從衣袋裏掏出一張發黃的信件,遞給姚梨。
姚梨拿著信件,徑直遞到村長手中。
“這是當年蔣氏跟傅大娘簽訂的契書,當中寫的清清楚楚,蔣氏以五兩銀子買下傅大娘的女兒。他日傅大娘一家若想將女兒贖回,必須付給蔣氏十兩銀子。”在堂前若無其事的轉一圈,姚梨的目光在蔣氏與姚沁身上輕飄飄掃落,聲線清凜而涼薄。
“阿梨,你瞎說什麽呢。”即便被姚梨親口點破實情,蔣氏也拒不承認。
姚梨也不理會她,繼續開口:“下麵蔣玉容三字可是寫的清清楚楚,上頭還有蔣氏的手印。大家若是不信,大可拿她手印比對一下,若是再不信,也可滴血認親。”
“滴血認親?”姚梨提出的“滴血認親”,莫說是場上的人,就是陳香蓮跟傅雲出都愣了愣。
“其實我,就是當年蔣氏從傅家買去的女兒。”姚梨頓了頓,深深呼吸一口氣才開口。
“當年父親生病母親逼不得已,將我賣給蔣氏。蔣氏原本打算將我養大些,賣到富貴人家當丫鬟或是賣給別人當童養媳,也可換來些可觀的銀兩。誰料到,我會染上風寒高燒不退。蔣氏舍不得花錢給我請大夫,讓我活活高燒至傻。”
話到這裏,姚梨看向蔣氏的眼神朦了一層冷意,仿佛要將蔣氏凍結成冰。
蔣氏努了努唇,想去辯解,又姚梨厲聲喝斷。
“我癡傻後,沒有任何人家願意買下我,蔣氏算盤落空。不得已下,蔣氏隻能用極低的價錢,將我賣到寧家去衝喜。蔣氏,我說的對不對?”把話說完,姚梨眸光肅凜起來,質問著蔣氏。
“我可以作證,當年蔣氏確實將阿梨賣到我們家衝喜。並且阿梨跟鏡哥兒成親當日,蔣氏也說出不拖不欠,再不相幹的話。”不讓蔣氏開口,趙氏接過姚梨的話,踩蔣氏一腳。
場上的村長族長及族老們,也將當年的契書看的清楚。至於其中因果緣由,他們心中也甚是明白。
“蔣氏,你還有什麽話說?”姚家村的村長及族長先開口。
來之前,蔣氏怕鎮不住姚梨,特地將姚家村的村長族長還有幾位族老拉過來。這會兒,姚家村跟平山溝兩條村子的村長族長族老們,都在堂上。
姚家村的人因蔣氏做出的這些事情,麵上無光,對蔣氏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喪盡天良。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姚家兄弟麵子上,我必定將你逐出族譜。”姚家村的族長實在氣不過,當場怒斥起蔣氏。
立馬就有人附和著,“可不是麽,那心肝真是黑透了。”
見自己惹了眾怒,蔣氏咬著唇,不敢開口,一個勁兒的給姚沁使眼色。姚沁就跟沒有瞧見她的眼色一般,一動不動。
姚梨這時候站了出來,對眾人道:“兩村的長老們都在這兒,姚梨特地請你們做個見證。從今往後,蔣氏不再是姚梨的娘,而他們一家也與姚梨,再無幹係。”
“行,姚丫頭。你隻管寫一紙文書,我們給你當見證人。回頭你送到府衙去,從此蔣氏一家就跟你再無幹係。”都不用姚梨請求,場上的長老們紛紛應下。
姚梨毫不遲疑,馬上拿出筆墨紙硯,將文書寫好簽了名字。蔣氏在眾人的壓迫下,不得不把自己名字簽上,摁了指印。
拿著文書認真看幾眼,姚梨眉眼掠起滿意的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