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怪事兩件
那口被人遺忘的井就在一棵大樹旁邊，孤零零的，井口上蓋著木板，木板上堆了一堆落葉。葉珠緯把板子推開，底下竄出來的涼氣若有若無地飄了上來，讓她手臂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探頭去看下麵。這口井深得很，從上頭看不真切，隻能勉強瞧見少許波光，其餘都是黑乎乎的。聽聞它也有上百年的曆史了，但自從幾十年前通了自來水，便再也沒人來用它了。架在井口的打水裝置殘破不堪，井口周圍也長了不少青苔，摸上去滑溜溜的。
“啊——”葉珠緯朝井裏叫了一聲，聲音傳下去，又沿著井壁回蕩上來，交疊成怪異的回聲。她趴在井邊，犯了愁。首先她並不能確認這口井是不是就是那個八角星所指向的；其次，那個八角星中的矩形代表著什麽，她完全沒有頭緒。
“小姐，您怎麽來這兒了？”習習走了過來，踩在濕滑的地麵上差點兒閃了腰。葉珠緯向她招招手，說道：“習習，你來的正好。快來幫我找找這口井有什麽異常之處。”
習習顯得很困惑，最近這幾個月她臉上總會出現這樣的神情，畢竟她家小姐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小姐，您要找什麽呀？”她看著葉珠緯在井邊團團轉，時不時還會蹲下去仔細地打量磚塊。“找什麽呀，唉，我也不知道要找什麽啊。”葉珠緯朝她歎了一口氣，撿起了幾片枯樹葉在磚上擦拭著。
兩個人通力合作，古井周身的青苔都被擦掉了。可這番辛苦卻無濟於事，露出的磚不過是普通的石磚，連風化的溝壑看起來都普通無比，連一絲異常的痕跡都沒有。葉珠緯神色頗為挫敗，靠在打水的木樁上不願意動彈了。
習習往水井裏看了一眼，回頭問她：“哇，小姐，這口井的涼氣可真厲害。我以前聽外麵的說書先生說過，大戶人家裏的井底都沉了死人的骨頭，陰氣重的很。您不怕嗎？“
“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牛鬼蛇神都不怕。”葉珠緯懶洋洋地回了她一句，習習聽她又開始說些聽不懂的話，吐了吐舌頭。
“咦，小姐？”葉珠緯正百無聊賴地敲著她的筆記本，習習忽然叫了她一聲，“這口井怎麽是歪的？”
“歪的？”葉珠緯睜開眼睛，走過去順著她手指所指看去。井壁的石磚凹凸不平，加上光線都被大樹擋住了，一時間看得有些模糊。她定睛好一會兒，才發現井壁在靠近水麵的下半段並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有些向四周鼓出。
“這口井得有一百多年了，可能是變形了？”她對習習說道，習習歪了歪腦袋，“小姐，我見過那麽多古井，好像也沒見過如此的變形呀。”
“是嗎？”葉珠緯眯起眼睛，抓著旁邊的木樁將腰往井中伸了伸，嚇得習習趕忙抓住她背上的衣服。“你別揪著我，撿一塊石頭給我吧，好不？”葉珠緯催促道，手上便被塞入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她把石頭往裏頭一甩，可惜技術不過關，直接丟到了井水中，發出沉甸甸的噗通一聲。“要小一點的，碎一點的。”習習點點頭，蹲下去又拾起了幾塊小石頭，另一隻手仍然頑固地抓著葉珠緯的衣服，生怕自家小姐一不小心就失足摔下去。
葉珠緯把石頭一顆顆地丟下去，起初幾顆準頭不好，隻零星濺起水花，後來可總算能準確地打在了井壁上。
“習習，來，你聽一聽。”葉珠緯招呼道，習習連忙把手中的一小堆石子捧在懷中，把耳朵湊近井口。
“啪噠——”葉珠緯先把幾顆石子打在沒有彎曲的井壁上，隨後又開始打向彎曲的那一段。
“啪嗒——”“啪嗒——”“啪嗒——”“噗噠——”
聽見一聲不太一樣的回聲，葉珠緯欣喜地拍了拍習習。“你聽見了嗎？”習習點點頭，葉珠緯從她手裏的石子堆又捏起幾顆石子丟下去。
“噗噠——”“噗噠——”“噗噠——”
這下準沒錯了，葉珠緯內心竊喜不已。聽起來那處磚石下是空心的，會不會正是剩餘的寶藏？她抬頭推了推打水的裝置，那個木架子搖晃了幾下，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唉，可惜現在不能下去看個究竟。”她兀自可惜道，習習聽罷連忙擺手，“小姐，您可不能打這樣的主意。”葉珠緯一瞧她臉上那副擔驚受怕的模樣，抬手彈了彈她的額頭，“知道了，知道了，囉囉嗦嗦的。”
“少夫人！”翠姐從主屋那兒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著她，神色比習習的還要驚慌上不少。“怎麽了，翠姐？”葉珠緯和習習都覺得莫名其妙，兩人的姿勢看起來也不像是要投井自盡的樣子，翠姐犯得著這麽驚恐麽？
“哎喲，夫人，前門出事兒啦。”翠姐氣喘籲籲地說，“門外麵來了一堆乞丐，正往屋裏丟石頭土塊，還有的想翻牆進來，衛兵攔得了一邊也攔不住另一邊。”
葉珠緯吃了一驚，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以喻無臣的名聲和地位，全五江城大半的人見了他都要繞著走，更別提公然跑到他家來搗亂。
“已經有人進來了嗎？”她隨著翠姐快步向主屋走去。“還沒有，衛兵拿著竹竿子把人都捅下去了，可外麵有十幾個人，指不定在哪兒就跑進來了。”
葉珠緯鬆了口氣，十幾個人還不算什麽，家裏的男傭關鍵時刻也能頂一頂，不至於被人打家劫舍。
走到主屋前頭，外麵的乞丐一個個地都扒拉著鐵門上的杆子，任由衛兵和傭人們怎麽嗬斥也不肯退開。鐵門前的地原本用花磚鋪成格外華麗的樣式，現在堆了一些石頭，被髒兮兮的泥土糊成土黃色。
“都幹嘛的！走開走開！”衛兵對著門外的乞丐們吼道，可乞丐們無動於衷，隻扒拉起更多的土塊從鐵門的縫隙中丟進來。“夫人，您別再往前走了。”翠姐見葉珠緯還想走近一些，連忙攔住她。
“給喻無臣打電話了嗎？”
“打了，他說馬上派人過來。”
葉珠緯點點頭，現在的形勢看起來也不像是特別嚴重的樣子。她轉身入了主屋，從抽屜裏找出了一副望遠鏡，快步走到了屋頂。懷璧別墅所處的地方本來就相對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在第五層的陽台能直接觀察到附近的情況。
望遠鏡從旁邊的樹林掃到隔壁的宅子，那兒是一位政府官員的家，此刻門前也聚集了幾個乞丐。她又將視線轉到另一邊的別墅，那裏麵住著一個實業起家的新貴，那兒門前也有好幾個乞丐鬧事。
真是奇了怪了。葉珠緯放下望遠鏡，實在想不明白。湘鄂軍的、政府的、做生意的全部都有人騷擾，到底為了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