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桃溪巷，歸林居
上官卜先是斜了上官昉一眼，果然是被人賣了還要幫著人家數錢。她轉過頭肅正臉色，盯著方蕊的眼睛問道：“話頭既然扯到這裏，我便要問三小姐一句，你當真是真心學武，而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岩武館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氣，我可不比小昉的好性子，若想拜我為師，最為重要的一條便是要聽話，不可任性妄為。”
方蕊甜甜的笑著道：“蕊兒若是拜了卜兒姐姐為師，定當尊師重道，卜兒姐姐指東蕊兒絕不敢向西。”上官卜笑都沒笑一下，接著說道：“若想作我徒，首先第一條便是不許再如此興師動眾地來打擾家姐的修習，也不許以學藝為名隨意登我家門。”
方蕊今日見到上官卜便知曉此人精明犀利不好糊弄，果然撒嬌耍賴在她這裏不起絲毫作用。
她亦正了臉色，保證道：“這是自然，也是湊巧昉兒姐姐近日空閑，我才會大著膽子前來，既然卜兒姐姐不喜歡，蕊兒再不如此胡來便是。”
方蕊見上官卜臉色轉暖，便趁熱打鐵地說起她大哥交代的一番話，她緩緩說道：“我聽說姐姐們住在西端森林旁的棲霞巷，我大哥便命人買下了巷子中空閑的幾處宅子。除了留下一處用來小住，剩下都改成練武場，以岩武館的規格建造，供我們師徒使用。卜兒姐姐可隨時去練武場，就不必大老遠地跑去岩武館練習了。另外我大哥還去府衙拿回了一份批文，這份批文允許他在西端森林裏修建一座宅院。宅院中會引些碧湖之水，以供昉兒姐姐離開遠憂堂時日常修煉使用。”
上官卜久久無語，方鵬明顯是在雙管齊下，一邊讓方蕊來纏著小昉聯絡感情，一邊用錢來砸她們。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們雖不在意錢財，這些年來卻一直想為小昉多創造一些修煉條件而未果。她們努力良久而無能為力的事情，到了方鵬這裏似乎成了小菜一碟。尤其是最近，小昉幸得機緣提升了資質，她們正尋思著如何填一把柴幫助小昉提升修為。正犯瞌睡便有人遞了枕頭，實是難以拒絕。
上官卜麵上不為所動依然肅著臉色道：“三小姐為何想要學武？學武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沒有風花雪月亦沒有嬉戲玩樂，有的隻是烈日長空下的苦熬及不畏風雨的毅力。”
方蕊並未立即答話，而是起身脫去了華麗外衫，露出了裏麵簡樸精幹的短打扮。她穩穩地向上官卜施了一禮，絲毫未受馬車顛簸的影響，誠肯地道：“上官師姐請受蕊兒一拜，我自幼便習武，迄今已是第七個年頭。上官師姐武藝非凡，其實蕊兒早有拜師之心，無奈家中父母憐惜，不許我像兩位哥哥那樣辛苦打拚，便一直擱置下來。如今有幸識得昉兒姐姐，便又起了心思，大哥又在一旁幫忙說項，家父這才肯答應。隻願上官師姐憐我一片誠心，我不想成為家中最差的那一個。”
上官卜重新打量方蕊，細細瞧來，隻見她身姿輕盈呼吸綿長，果然是個練武的好苗子。罷了，與其堵不如疏，把方蕊放在眼皮底下也好隨時掌握方鵬的動向。再說隻要是有利於小昉的修習，娘和她什麽都會答應。
上官卜便換上笑臉，拉方蕊坐下，笑著道：“三小姐誠心感天撼地，既如此，我也便不再扭捏，從此後你便是我上官卜的徒兒。”方蕊麵上一喜，再次起身施禮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
上官卜收了良徒，方蕊拜了名師，二人渡過最初的拘謹，便一拍即合，吵著要去飲酒慶祝。上官昉一個頭兩個大，此時小卜和方蕊一起瘋起來，自己著實有些攔不住。她想了想便道：“我們三人不妨去桃溪巷那家小酒館飲酒，那家酒館僻靜人稀，又有味道一絕的掛花鴨和起酥肉，美酒佳肴豈不美哉。”
上官卜聞言卻神情恍惚了一下，她喃喃地道：“桃溪巷的歸林居嗎，自從少卿去了京城，我們再不曾去過，也不知少卿他現今如何，好久不曾寄信回來。”
方蕊瞧著自家師傅突然不似平日裏那般精明強悍，反而一副小女兒癡態，便偷偷掩了嘴笑。
上官昉渾然不覺，老老實實地答道：“前陣子沈爺爺來家中與娘商討醫案時說起過，少卿中舉後便留在都城等待吏部分配職位，據說就快定下來了。”
上官卜醒過神來，爽利地笑著道：“小昉提議甚合我心，我們便去桃溪巷的歸林居。隻是坐車坐得我渾身不自在，我們走路過去如何？”方蕊連忙湊趣道：“甚好甚好，正好徒兒也想走走呢。”上官昉自是更無異議，三人便下得馬車，並肩而行，她們姣好的容貌與身姿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桃溪巷是西街的一條小巷，有些偏僻卻頗具意境，平日裏巷子口有些零散的小攤賣些吃食雜物。桃溪巷狹長又蜿蜒，巷子南端有著一斜細長的小溪，溪岸上錯落有致地種著一顆顆桃花樹，花開時節滿巷桃紅粉白，偶爾飄落的花瓣追風逐水，肆意飄搖，桃溪之名便是由此得來。
長長的巷子盡頭有一家小酒館，館內設施並不名貴但一桌一椅、一席一簾都印證著歲月的斑駁痕跡，身在其中讓人隻覺靜好溫馨。因這館子太小，店家就圖省事，門上未掛牌匾，隻在門前簡單地插了一根幌子，上書：‘歸林居’。
記得上官姐妹第一次光顧此店時年紀頗小，當時是與沈少卿一起，也是三個人。起因是三人逛得累了，抬頭便見一家小酒館，上官卜還指著幌子笑談：“我看此店應改一字，叫歸桃居卻還貼切些。”
歸林居店雖小，吃食卻有著獨特的口味，上官昉就極愛此店的桂花鴨，上官卜則喜歡此店的起酥肉，至於沈少卿，他一向不多言，隻要她們姐妹說好，便沒有不附和的。
於是這桃溪巷便成了三人經常遊玩的地方，渴了便飲桃溪水，累了餓了便來歸林居。後來上官昉漸漸被白長老整日拘在遠憂堂修煉，便剩下上官卜與沈少卿同來，直至沈少卿去京城參加科舉，上官卜便也不再來了。
行至歸林居，上官姐妹不約而同停下腳步，方蕊見上官姐妹一副憶往昔的模樣便停下腳縮了頭靜靜地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