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穿著寒酸的目的
雖然沈千若對此相當的不滿，仍恭敬回答道：“我們父親現在挺好的。可是——”
隨後話鋒一轉道:“聽說在最初幾年日子過得著實不易。那時他不會武，隻是個文弱書生，又沒有任何靠山，所以剛到西北時，常常受別人欺負。要不是後來遇到外祖父，父親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未可知。再有就是我爹有幸娶到了我娘。”
沈千若如同陷入到回憶一般繼續道:“有一次敵軍偷襲，守衛將領一時不查，讓他們潛入了城中。如果沒有娘親，咱們這一家老小可就都不在人世了。”
沈千若沒有為了討好沈懷說什麽門麵上的話，也沒有將沈南的遭遇如何的誇大其詞。隻是說了當初沈南的不如意，順帶著又抬高了自家美人娘的形象。
別看自家美人娘看似粗鄙，實際上，如果沒有別人眼中這個所謂粗鄙的婦人，哪裏還會有沈千若他們兄妹？別看沈千若現在很強，那年她才四歲，根本就無法自保。
往事令人唏噓。雖然沈千若隻是簡單的陳述了這麽幾句，沈懷還是不難從中聽到當初自己三兒子一家的不易。
當年吳氏背著他偷偷將人送到了西北，沈南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兩。加上他當初對這個兒子也不看好，才會導致這個兒子去西北後如此的不如意。
沈千若雖然沒有表示不滿，沒有說出任何怨恨的話，但還是讓沈懷感到老臉一紅。
在沈千若說到唐韻時，沈懷不置可否。
即使心裏對這個兒媳婦不滿意，但這又能怨得了誰？
他們當初可沒有給沈南在京城說過親。後來將沈南扔到西北也沒抱多大希望他會活過二十年。如果真給他在京城定親，豈不是害了別人家的姑娘？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沈懷當初就是不想和這個兒子有過多的感情，才會對他那麽無視。也是想著將來即使有一天這個兒子沒了，他也不會太傷懷。
沒想到，這個兒子不但活過了二十年，還已經成家立業，並靠自己的實力晉升為正六品的武將。官職雖然不大，但其中的艱辛也著實不易。
等他將來回京城，按慣例皇上還會給予嘉獎，弄不好官職還能再進一步。
這一切都大大出乎了眾人的預料。
現在想來，自己還真對不住這個兒子。
“聽說你大姐已經定親了？”沈懷難得的又關心起沈千瑩的婚事來。
“是的，定的是湘國公府庶長子的嫡次子。”沈千若乖乖的回話。
想來這件事，就是她不說自家祖父應該已經知曉。
“聽說那小子去年參加了鄉試，取得了舉人功名。”沈懷說的很肯定。
“是。說是怕這次春闈考不好，就主動放棄了，打算三年後再考。”沈千若老實的回答。
沈懷點點頭，“嗯。這樣看來，還是一個挺有出息的人。”
“沒有靠家裏，自求上進，從這一點看還不錯。”沈千若的回答十分中肯。
至於說將來能不能有別的出息還真不好說。不過是一個很有想法和主意的人，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好。”沈懷沒有對這人做過多的評價。實在是因為，他對那人也不了解。那一家和自己三兒子一樣，也是庶出。從門第上來看，倒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對於那個孫女他也不了解。既然是三兒子給定下的親事，他也就不去過問了。
隻不過這樣一來，到了六月六百花盛宴，自家就又少了一個去參與競爭的人選。
也許是出於補償心裏，看到沈千若和沈千儒身上的穿著，再一想到沈南在西北的不容易，沈懷大方的表示：“明天叫倩兮帶著你們娘幾個去外麵買幾套像樣的衣服和首飾。”
呃？怎麽話題跳躍如此之大？
看有些小迷糊的沈千若，沈懷補充了句：“銀子我出。”
沈千若一聽還有這樣的好事，趕忙拉著沈千儒上前道謝：“多謝祖父！”
“好了，時辰不早了，還是早點回去吧。至於吃的，我隨後叫人給你們送過去。”
“好。那咱們也就不打擾祖父了。”沈千儒又拉著沈千儒一起向沈懷施禮道，“孫女（孫兒）告退！”
等回到落霞院，沈千若高興的將落霞院會有小廚房的消息告訴了唐韻和沈千瑩。
在說到明天沈懷自掏腰包為他們娘幾個置辦行頭的時候，唐韻正好問出心中的疑惑。
“小若，你倒是說說看，今天為什麽讓咱們都穿著寒酸些？”
“娘、大姐、小儒”沈千若解釋道，“對於大家族來說，各房的收入都是要放到公中共用的。咱們這些年，沒有享受到懷陽伯府中作為主子應該有的任何一絲待遇，如果一回來就要上交錢財給他們，你們可願意？”
他們在路上穿著不顯眼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不管是什麽世道，都有專幹打家劫舍、偷雞摸狗、不勞而獲的人。
沈千若他們一行人雖然不多，但各個武功都不弱。真要和那些人打起來，還真不知道誰打劫誰？可也沒必要非得給自己標上個我有錢快來打劫的標簽不是？所以還是能低調，盡量要低調才行。
在到懷陽伯府拜見前，唐韻本打算將娘幾個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不叫伯府人笑話。卻被沈千若給攔了下來。
那時的她想的還不是很明白，也沒有徹底下定決心要怎樣做，就沒來得及和大家細說。現在等見到了沈懷，她的思路更清晰了一些。
其實，讓她一直猶豫不決的原因就是在這個社會，家族的重要性比想象中要重很多。
正如自家老爹，雖然她剛剛跟祖父抱怨說他沒有受到家族庇護才會被人欺負，但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懷陽伯府的庶子，就憑他一個文弱書生又怎麽能活過當年？
自家外祖父唐大勇倒是草根出身，可他現如今的一切，都是用一刀一槍，甚至是用自己的命搏出來的。
現如今他們娘幾個剛剛回京，秋後自家老爹和大哥回京後，要想仕途順遂，如果有家族的庇護肯定要事半功倍。
如果可能，她想自家那個祖母吳氏可能更想把他們這一房分出去才對，著急的也應該是她。
假如自家祖父也是個渣，那麽她會毫不猶豫立馬想辦法走人。不過照目前看來，自家祖父還不是個完全沒有可取之處之人。
吳氏隻不過是內宅女人，她能影響的並不多。自家老爹和大哥將來主要靠的還是他們的祖父。
至於說尚未謀麵的的兩位伯父，他們還不至於不懂得同氣連枝的道理。再說，自家老爹一個庶出，也不會威脅到他們兩個的利益。
這樣一想，她當初想要讓自家脫離伯府倒是變得不那麽急切起來。
等聽了沈千若的問話，唐韻立馬搖頭道：“不願意。當然不願意了。咱們家賺的錢還不是你和你二舅拚著性命賺回來的，怎麽可能給他們。”
沈千瑩當然也不願意。不過知道家裏的錢財都是自家小妹賺回來的，自己在這上沒什麽話語權，就沒有表態。
沈千儒則拚命地搖頭。他們的錢為什麽要給別人？
“可別人家都是這樣做的啊！”沈千若笑著道。
“那不是傻子嗎？”唐韻不解。
“那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一般人也不可能上交全部倒是真的。不過，咱們一房勢單力薄，要想保住咱們的錢也不太容易。”這個世道，一頂孝的帽子壓下來，你不做也得做。
“還會這樣？我們就是不給，他們還能把咱們怎麽樣？”唐韻還是不明白。
沈千若也覺得這個問題解釋起來著實不容易，想了想舉例道：“如果祖母病了，她說需要咱們三房給支人參，您給是不給？”
唐韻想了想，覺得還真無法拒絕。再說，不就是一支人參嗎？於是點了點頭。
“那她又病了，需要兩支人參您給還是不給？”
“給。”這次也沒有猶豫。
“她又病了……”
“停，她怎麽總病啊！”唐韻立馬叫停。
“我這不是打比方嗎？”沈千若笑著道，“就是這樣，人家想要從你兜裏拿錢有的是辦法。還有什麽祭祖啊，過壽啊，婚宴等等大事小情都會找你要錢，您看怎麽辦吧？難道不給？”
唐韻是真沒想過一個大家族會有這麽多的事。
其實沈千若知道的也不多，她純粹是在舉例而已。
“那你接著說。”唐韻又不傻，當然知道沈千若講的這些十分重要。
沈千若眨著大眼繼續道：“那如果咱們從一開始就沒錢呢？”
“對啊，你要錢可以，但咱們沒錢，從哪裏出？”唐韻想想也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不錯。就像今天，她幹脆就不打賞那個老婆子。
沈千若又問道：“還有啊，如果咱們日子過得好，祖母他們會怎麽想？如果咱們過得不好，他們又會怎麽想？”
當然是他們這一房日子過得不好，那些人才會更安心才對啊！
如果他們個個穿金戴銀，那些人怎會心裏平衡？還不是想著要讓他們日子過得更不好才甘心。
如果不是這樣，今天下午，他們又怎麽會那麽容易過了這一關？如果不是這樣，今天又怎會勾起祖父對老爹那一點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