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 brother
冀轅今天什麽也沒做,早上把日用品買完了之後就在床上躺著了,這是他難得的清閑時光,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用擔心,放空腦子,清空心思,他竟然睡了一下午,最後是定的鬧鍾叫醒的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學校門口等著了。距離放學還有幾分鍾他半倚在牆柱上,雙手插在兜兒裏,他把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即便他穿了一身黑妍妍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大哥哥!”小姑娘背著書包小跑到他跟前,滿臉得意的笑意,抱著他的手晃了晃,撒嬌似的說:“大哥哥,你說過今天帶我去吃好吃的……”
冀轅沒有說話,隻是把帽子稍微往上推了推,雖然他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目前的情況顯然不允許他這麽做,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皮笑肉不笑地給了她一個笑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王小妍。”
他們正準備走,陳然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冀轅雙眉微皺,轉身之前舒展了眉頭,雖然今天不是特別想和他接觸,但是出於基本的社交禮儀還是和他打了個招呼。
“陳老師!”從妍妍的聲音裏可以聽得出她真的很高興。
冀轅還是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拉低了帽簷,不讓人看見他眼裏的情緒。
“陳老師這是我家大哥哥,他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是嗎,”陳然嘴上雖然回答著妍妍,可是眼睛卻一直盯他看,隻能看見他的下半張臉,緊閉的雙唇和線條優美的下頜骨,以及高挺的鼻梁,就像是一個雕塑一樣,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你準備讓大哥哥帶你去吃什麽啊。”
“炸雞!漢堡!薯條!甜筒!”
冀轅:“……”倒是挺能吃的……
“那你明天準備帶些什麽東西和大家分享呢。”陳然想多觀察他一會兒,所以故意找了個話題,他了解王小妍的性格,這個話題能讓她說很久。王小妍也沒有讓他失望,報菜名似的說著各種零食的名稱。
冀轅有些不耐煩了,他像個傻子似的站在他們旁邊一言不發,王小妍的聲音在此刻聽上去有些刺耳,在帽簷的遮擋下他閉上眼睛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冰冷,“再不走就要排隊了。”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腕上戴著的手表,“陳老師再見。”說完就拉著冀轅頭也不回地走了,很害怕她喜歡的口味賣完了。
陳然坐在車裏還是忍不住給嶽瀲峰打了個電話,嶽瀲峰仿佛就是在等他的電話一樣,隻響了一聲便被接通了,“嶽嶽?”他有點不太敢相信這個接電話速度。
“然哥,”嶽瀲峰應了他一聲,“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哦?有事?”
嶽瀲峰沉默了一會兒,“有,”就這麽一個字,可以聽得出他的猶豫,陳然沒有說話,在等著他的下文,這回沉默的時間更長了,就在陳然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接著說:“然哥,我……我媽讓我去相親……”
陳然:“……我他媽還以為什麽事呢,大哥,你耍我呢。”
嶽瀲峰:“……是羅媛媛,我不是很想去,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喜歡那個丫頭片子。”
說到羅媛媛,陳然忍不住笑出了聲,打開了塵封多年的記憶,那是一個夏天,也是一個暑假,他們三個約好的畢業旅行,羅媛媛是這次旅行中的一個插曲。
出發前一天老嶽把他叫到書房裏告訴他明天會有一個小女生跟他一起去,這個小女生就是羅媛媛,是老嶽最大的客戶的女兒,一直住在國外,這次跟著羅總回來就是要看一看老嶽的新基地,順便帶著女兒回來看看自己的祖國。
從老嶽的房間出來他就給陳然和唐荃打了電話,雖然兩個人都沒說什麽,但是能聽得出來他們的字裏行間都透露著不情願的感覺。
第二天一早羅媛媛和羅總就出現在他們家門口,初見羅媛媛他心裏一陣悸動,仿佛是看到了傳說中的天使,金發碧眼高鼻梁,純白色的連衣裙,和天使就差了一雙翅膀,相仿的年齡卻因為是女生的緣故,比男生發育得早,比他高出半個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混血小蘿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抬起胳膊擺了擺手,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hi……”
羅媛媛聽見他的招呼聲“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好。”聲音甜美而輕柔,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像灌了蜜一樣的甜,也像春風一樣輕柔舒適,聽得他瞬間春心萌動。
來到和他們約定好的地方,還不等他們說話他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們介紹羅媛媛,他和唐荃一左一右的走在她的旁邊,陳然對她沒什麽興趣就跟在了他們後麵。所有的行李都已經提前寄到了他們要下榻的酒店,所以幾個人都是空著手的,他們三個在前麵有說有笑的,畫麵很是和諧,跟在後麵的陳然很無聊,也是很看不慣他們那副見色忘友的德行,在心裏盤算著要如何整一整他們兩個。
到了酒店陳然借口肚子不舒服窩在沙發裏說要留在房間裏,讓他們三個先出去玩兒,順便探探有什麽好吃好喝好玩的,明天直接帶著他去就好了。等他們都走了,陳然從沙發上坐起來,打電話叫了個客房服務讓他們幫忙買一個榴蓮,十分之後一盤剝好的榴蓮出現在了他的房間裏。
他把榴蓮肉挑出來塗抹在事先翻出來的兩個人的褲子的屁兜兒裏,然後又放回原處,等待著第二天的好戲。
第二天,陳然沒有勸他們穿事先準備好的褲子,但是嶽瀲峰卻很“幸運”的選中了那條褲子,他隻塗了薄薄的一層所以向嶽瀲峰心那麽大的人是不會發現的。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當著羅媛媛的麵把手插進屁兜兒裏,本來是想耍個帥,卻沒想到摸了一手“屎”,羅媛媛說了一串英文,她的語速很快,他們沒有聽太懂,但是從一些特定的詞語中可以聽得出她是在罵他,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之後的每一天羅媛媛都離他很遠,有意的在避開他,隻要他一挨近他們羅媛媛就會讓他滾遠一點,還“shit brother”的叫了他一路,回去之後更是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老嶽,當著羅媛媛的麵老嶽隻是尷尬的笑了幾聲,等到他們走後把他很走了一頓,從那之後榴蓮和羅媛媛就在嶽瀲峰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是他不願提及的恥辱。
“哈哈哈哈,屎哥,那事過不去了,哈哈哈……你說她一個常年住在國外的人是怎麽了解國內的文化的啊,重新定義‘sb’,shit brother,哈哈哈哈哈……”
“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了?”嶽瀲峰語氣裏有一種埋冤,“要說那事兒的起因經過結果還不都是因為你,”他有些激動地衝著電話吼了一句,“還有唐荃兒,最後遭殃的隻有我一個,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他媽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嶽嶽……”陳然控製不住自己的笑,肆無忌憚,“說實話……我覺得那個羅媛媛還挺……挺不錯的……真的……”陳然斷斷續續地說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長得漂亮,家裏又有錢,跟你還那麽有淵源……哈哈哈……”
“陳然你他媽夠了啊,還不都是拜你所賜,本來是一場青梅竹馬的情緣,結果變成孽緣。”嶽瀲峰氣憤地說,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他也早就不在乎了,可是當提及的時候腦子裏還是會浮現出那個時候的畫麵,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嶽嶽……剛剛不是還說你從小就不喜歡人家嗎,現在怎麽就青梅竹馬了啊……”陳然笑得有些岔氣,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不停地敲打著方向盤,“嶽嶽啊,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慫了,跟著我和唐唐混了這麽久怎麽還是這副熊樣啊,喜歡就上啊,口是心非算什麽英雄好漢啊。”
“陳然,你他媽給老子等著。”說完之後就不再給陳然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他有些氣憤地拍了拍自己的辦公桌,還不等他一個“操”字說完電話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是陳然打過來的,直接掛斷,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爸爸不接,你能怎麽樣!”
陳然:“……”
被掛了電話他也不再打過去,發動了車子直接開到了嶽瀲峰的公司樓下,並給他發了條微信。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期,嶽瀲峰坐在辦公室裏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時尚雜誌,手邊是已經冷掉的咖啡,聽到微信的提示聲他放下了手裏雜誌,看到是陳然的消息他選擇了忽視,還不等他把手機放下陳然的電話又來了,他拿在手裏沒有記著接,在最後鈴聲的最後兩秒才慢悠悠地接起來,“喂,陳大爺,什麽事兒啊。”
陳然笑了笑,“嶽嶽,至於嗎,啊,我在你公司樓下,快下來,你不是讓我等著嗎,我等著呢,快下來。”
嶽瀲峰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五分鍾後嶽瀲峰出現在了陳然的車前,敲了敲車窗,然後拉開門進去了,坐在副駕駛上把自己的健身包甩到了後座,陳然遞給他一根煙,笑著說:“嶽嶽啊,你說你怎麽這麽可愛呢,”陳然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要不是你沒長成我喜歡的樣子我是真想吃掉你啊。”
“滾!”嶽瀲峰躲開他的手,一臉嫌棄地說:“老子二十四k純直男。”
陳然吐著煙圈慢悠悠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剛才在電話裏我本來就要和你說的,結果被你給打岔了,”他頓了頓,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前方,像是在回憶什麽似的,有氣無力地說:“我想要和那孩子好好談談,他約我明天見麵……”
嶽瀲峰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孩子”指的是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是他和那孩子之間第幾次談話了?可是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每一次談完他都要來找自己喝一夜的酒,他也想要好好的談一次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心平氣和的麵對那孩子,不是生氣,也不是抱怨,而是求而不得的不甘與怨恨,他心中的執念太深了,嶽瀲峰吸了兩口煙,“那……你想怎麽做?”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想要和他好好談談。”陳然輕歎了一口氣,憂愁的臉上硬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我……想讓你陪我去,如果我有什麽不好的情緒你就直接給我一巴掌。”他的聲音很輕,隨著煙霧飄散進了空氣裏,混著他滿滿的決心和濃濃的愁緒。
嶽瀲峰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隻是把煙摁滅了,然後順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歎了一口氣,係好安全帶,“走吧,送我去健身房。”
陳然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關上了車窗,車子裏還殘留著淡淡的煙味,就像是他想要跟夜萌好好談談的決心一樣,雖然淡,但卻久久不肯散去,這個想法其實早就盤踞在他的心底很久了,一直就差一個觸發點,現在這個觸發點他已經找到了。雖然隻見過兩麵,但他就是知道這個冀轅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就是一朵長在沼澤中的,不知名的毒花,帶著他獨特的馨香殘風卷雲般地蠶食著所有見過他並為他駐足停留的人,隻是那馨香中裹挾著一種致命的病毒,狂風暴雨般地侵蝕著人們的每一顆細胞。
“嶽嶽,”陳然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就像是剛剛哭過一樣,“陪我吃個飯吧。”
嶽瀲峰開著窗戶,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此起彼伏的各種車子的喇叭聲,他知道陳然在說話卻沒有聽清陳然說了什麽,回過頭來看著陳然,剛想要開口說話他就察覺到了陳然的情緒不對勁,順著陳然眼睛看著方向望過去,他看到了昨天的男孩子正帶著一個小女孩從他們的車前走過去,小女孩手裏還拿著一個甜筒,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笑,那個男孩子手裏還提著一個撐得滿滿當當的袋子,看著陳然的眼神他從中覺察了什麽,用手肘碰了碰陳然,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他:“你剛才說什麽?”
陳然的眼睛一直隨著他的身影在轉動,眼裏是冰冷的絕望,可是眼底卻有一顆跳動著的火苗,將熄未熄,那是嶽瀲峰第一次在陳然的眼睛看到這樣的神情,仿佛是墮入了深淵的人,可是卻拚了命往地上爬,隻是他被黑暗禁錮得太久了,每一步都伴著錐心蝕骨般的痛,“陪我吃個飯吧,好久都沒有人陪我吃飯了……”
嶽瀲峰沒有說話,在等著他的下文,可是等了好半天也沒有等到,又用手肘碰了碰他,“你想吃什麽,正好我也餓了。”嶽瀲峰知道這幾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除了和夜萌那孩子談話那幾次來找自己喝過酒之外,每一天都是他一個人度過的,在沒有燈的房間裏讓黑暗一點一點將自己吞噬,最後與黑暗融為一體。此刻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自己怎麽可能不答應。
十二年的時間,他把自己一生中最燦爛,最耀眼的時光全都浸泡在了這個深淵,曾經以為夜萌會是他爬出深淵的那根藤,卻沒想到最後成為了把他禁錮在深淵的枷鎖,現在他想要從那個深淵中爬出來,掙脫那條枷鎖,他想要重見光明。堅強真的是一個很殘忍的詞語,它是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斷地失去,不斷地放手,不斷地告別之後學會的,沒有人會教我們堅強,卻人人都會叫我們堅強。
人有時候很固執,可同時又很善變,有時候不經意間的一件小事就能讓人放下多年的執念,無論在什麽時間遇見什麽人,他都是對的人,都是你該遇見的人,無論發生什麽事,那都是該發生的,且唯一會發生的,不論事情是從哪個時刻開始的,都是對的時刻,已經結束的,就讓它結束吧,放下過去,放過自己。
陳然把車子開到嶽瀲峰健身的那個商場停下,徑直上了四樓,那裏有一家唐荃開的西餐廳,自從唐荃出國之後他們就沒再來過了,有多久沒來過,陳然就有多久沒見過唐荃了。
“嶽嶽,“陳然的腳步在餐廳門口停下,“我……我都快忘了他長什麽樣子了……”
嶽瀲峰沒有接話,因為他一時拿捏不準陳然口中的這個“他”指的到底是誰,如果是唐荃那還好說,但是如果是夜萌的話就不是一兩句能帶過去的了,“走吧,聽唐唐說他們的廚師長搞了兩個新菜式,”他拍了拍陳然的後背,“今天正好嚐嚐鮮。”
陳然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就算是很久沒來過了經理也還是記得他們,把他們帶到了最裏麵的包間,“兩位今天要吃些什麽呢?”
“新菜,”嶽瀲峰連菜單都不看,“再來個沙拉。”
陳然合上菜單,“一樣,謝謝。”
經理接過陳然手中的菜單,微微一欠身,“好的,兩位請稍等,請問需要喝點什麽嗎?”
陳然擺擺手,“不了,一會兒還要開車。”
經理又看向了嶽瀲峰,他同樣也是擺擺手,“我也不喝,等會兒吃完飯還要去健身。”
“好的,”經理說:“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經理退出包間關上門,現在又隻剩他們兩個人了,陳然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嘴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嶽瀲峰很久都沒有看到這樣的他了,再一次見到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然哥,歡迎回來。”
“嶽嶽,”陳然沒有看他依舊望著窗外,聲音有些啞,有一種呼之欲出的悲傷藏在其中,“明天……”陳然深呼吸了一口氣,“明天學校的活動結束之後我就來找你,我和他約的晚上七點半在銀河酒店……”
嶽瀲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望著窗外的他,眼珠就像是浸泡在墨汁中一眼,烏黑又水潤。
“該結束了……”陳然歎著氣說,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喉嚨裏的疼痛感讓他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眼角滑落了一滴淚,“該結束了……”他又重複一遍,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背上的血管凸起,嘴裏還在喃喃地念著“對不起”。
嶽瀲峰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放在桌子上的手,“那個……”嶽瀲峰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或許這時候自己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隻需要靜靜地待在他旁邊,給他力量讓他有個支撐就是最好的。
手背上傳來的溫度讓陳然的鼻尖不由得一酸,趕緊吸了吸鼻子,回過頭來笑著對嶽瀲峰說:“我沒事,就是一想到要跟過去告別有些不舍得罷了……”他說得很輕鬆,可是心卻疼得要命,“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有看心理醫生,一開始他根本催眠不了我,他說我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了,有一次他問我‘你到底在提防什麽’我竟然不知道怎麽說,那天我回家之後在床上躺了好久,腦子一直都在回想著那句話,我到底在提防什麽……我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他垂下了頭,就像是一頭高傲獅子王在打鬥中落敗了,繼而失去了統治權一般落魄潦倒,“最後我得到一個答案……我……我在提防我自己……我對我自己有抵觸情緒,特別是在感情這一塊,不是多愁善感,而是……心有不甘……”
嶽瀲峰仍然沒有說話,隻是握著他的手,“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嶽瀲峰拍了拍他,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門口,又轉頭看著嶽瀲峰點點頭,嶽瀲峰回應了一聲“請進”,他收回自己的手,抽了一張紙輕輕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吃飯的時候他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提起唐荃,而是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吃完飯後嶽瀲峰跟著他一起到了停車場拿上自己健身包,叮囑了幾句就上了樓,陳然發動車子圍著c城繞了一圈,晚風陣陣吹散了他的愁緒,也吹盡了他的哀思,一直以來他不肯放過的其實是他自己,毛毛去了就是去了,不會再有任何的感覺,夜萌走了就是走了,不會對他有任何留戀,他的情感一直找不到寄托,他內心是空虛的,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一直到冀軒來找他,和他說了冀轅的一些事,再到他親眼見到冀轅,他曾經想不白的事在看到冀轅的第一眼突然就想明白了,像是晴天裏的一個霹靂,霹斷了他所有的不解。
冀轅身上有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那種長在沼澤中卻拚命向陽的生命力是他所沒有的,也是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沒有的,但是這種生命力是有毒的,盡管已經極力掩藏,可還是一眼就讓他中了毒。
有些話說出來顯得矯情,可是不說出來又會被人誤解,憋著不說又難受得不行,可是他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方式,冥頑不靈,對找他談話的夜萌惡語相向,所以每一次結束之後他都會去嶽瀲峰喝悶酒,什麽都不說就隻是喝酒,一杯接一杯,直到再也端不起酒杯。他也知道他已經錯過了解決問題的最佳時間,就像他永遠的錯過了毛毛一樣,他一直在逃避,逃避現實,逃避現在,逃避自己。可是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他要和夜萌好好地談談,他想要向夜萌道歉,並不期望被原諒,也不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他隻是覺得自己欠夜萌一個道歉,“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輕了,不足以彌補他對夜萌造成的傷害,可是這三個字同時又很重,重到他無力承受,這三個字包含了他所有的痛苦,對毛毛的,對夜萌的,對唐荃的,對老陳的,對嶽瀲峰的,但是他最對不起的還是他自己。
冀轅回到那個隔音非常不好的出租屋裏隔壁的夫妻正在因為什麽事情吵著架,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早上買了東西之後就去了一趟健身房他不想再遇見嶽瀲峰了,那個人太難纏了,和夜萌一樣,但是又和夜萌不太一樣,一想到夜萌他的身體出現了一種發高燒的感覺頭有點暈,耳朵也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有些聽不清外麵的聲音,隔壁夫妻吵架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開始打架,沒過幾分鍾他就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