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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於腦海中的旋律

  上午九點二十,c城機場。


  冀轅已經等了李潤宇半個小時了,看著候機室裏來回穿梭的人群,聽著他們說著各種的話題,手機屏幕都要被他戳穿了,可他就是不給李潤宇打電話,李潤宇這個人從小就磨蹭,除了吃飯和玩遊戲,沒有一件事他是不磨蹭的,這一次之所以會跟他說讓他拖著自己的行李來機場,就是想鍛煉他一下,看他能磨蹭到什麽時候。


  冀轅點開微信,給方燚東發消息。


  【y】我們可能要誤機了。


  【東狗】為何!

  【y】李狗蛋兒到現在都還沒來,還有四十分鍾就登機了。


  【東狗】什麽意思?

  【y】我讓他自己來機場。


  【東狗】……你怎麽想的,怎麽會讓他一個人去機場,你也失智了嗎!


  【y】沒,我一起床就給他打電話了,我還怕他沒起來,每隔五分鍾就給他打一個電話,我都催命連環call了,他還是這樣,我能怎麽辦。


  【東狗】那他現在在哪兒!


  【y】我怎麽知道。


  方燚東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肯定憋著勁兒,寧願誤機也不給李潤宇打電話,就是想看看李潤宇能磨蹭到什麽時候,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要幫別人從來都不直說,就像當初他幫自己一樣。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的,那是“五·一”的前一天,他正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這是他每個星期最期待的事,因為隻要回了家,就不會有惡魔,他就不用拚命地逃,課桌裏還剩最後一本書沒有裝進書包了,他正彎腰在抽屜裏摸索著,突然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正中腰椎處,他疼得直不起腰來,還沒等他“嗚咽”一聲,頭就被一個黑布袋罩住了,隨之而來的是辱罵聲和拳打腳踢,各種汙穢的言辭充斥著他的耳朵,重擊著他的心靈,身上還被拳腳加持著傷痛,從心到身,他厭倦極了這個學校,甚至是這個社會,可他孤身一人,少年人的傲氣又不允許他把這些東西宣之於口,告訴父母,他智能默默地忍受著,他一聲不吭,就這麽任由他們打罵,他在心裏默數著1,2,3,4,5……


  就在他以為自己又要數到遙遙不可期的一千的時候,“嘭”,一塊磚頭砸中了玻璃,劈裏啪啦的落在地上,打罵瞬間停止了,他嘴裏嚐到了一點血腥味,是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隨後便聽到他們其中一個人喊:“誰呀!滾出來!敢他媽的壞本大爺的興致!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沒人回應他,然後又是“嘭”的一聲,另一塊玻璃也被砸碎了,他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他心裏還是有些害怕,遲遲不敢拿下蒙著自己腦袋的黑布袋。


  “還不跑,等著他們回來繼續揍你?”聲音是從後門傳來的,一個稚嫩的男聲。


  他有些遲疑,卻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就往外跑,他還沒來得及摘掉黑布袋,跑了沒幾步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卻意外的被人扶了一把,隨後就聽到了林醫生的聲音:“大東,別怕。”


  他就像是一個在海裏漂了七天七夜之後終於看到一根漂浮在海麵上的樹樁一樣,拚了命的向那根樹樁遊去,帶著哭腔喊道:“林醫生,林醫生,林醫生……”他不斷的重複著這三個字,仿佛“林醫生”三個字就是他的保命符一樣。


  林醫生幫他拿掉了黑布袋,把他抱在懷裏,他隻是一個勁兒的哭,全然忘記了剛剛帶自己的跑的那個人,直到那個人出聲。


  “哭夠了沒。”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連話都說不完整,因為鼻涕糊嘴了,用紅腫的雙眼看了看林醫生旁邊的那個男孩,他記得他,就是前些天被另一個人抱進醫務室的那個男孩,那個胸前一片烏紫,手臂紅腫的男孩,他又抬頭看了看林醫生,斷斷續續地說:“他……他……我……林醫生……他……”

  “別你你你,我我我的了,我就問你,敢不敢以身噬血。”那個男孩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他一時半會兒還有些發懵的腦袋有些跟不上節奏,理解不了。


  “他……”林樂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那個男孩兒,“他……你見過的,他叫冀轅,剛剛就是他幫的你,你還記得吧。”


  他轉頭看著冀轅,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眼淚,鼻涕,口水還有沒幹的血全糊在了自己的袖子上,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努力地用發幹的喉嚨的發聲,“你好,剛剛謝謝你。”


  冀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要跟自己握手的意思,然後跟林樂對視了一眼,“他真的靠譜嗎。”


  林樂沒說話,隻是堅定地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自己,雙手搭在他的雙肩上,眼睛盯著自己的眼睛,“相信我,相信他,相信你自己,大東,”林樂拍了拍他的肩,“要反抗,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還有他,我們一起戰鬥。”


  他還是有點懵,愣怔地看看林樂,然後又看看冀轅,後來冀轅給自己形容當時他那個樣子,說是像一個與世隔絕千百年的野人,誤闖進現時代人類文明聚集地,眼睛紅腫得不像話,臉上又是血又是淚,身上也髒兮兮的,最關鍵的是表情,嘴巴半張不張,眼睛裏充滿了困惑,臉上也是一片茫然,還冒著鼻涕泡兒,他都能想象得到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傻。


  冀轅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他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記住剛剛的感覺,記住那種害怕的感覺,摒除一切雜念,和多餘的感受,集中精神數自己的心跳或者呼吸,往往十次以後,你就會感受到你的心跳和呼吸逐漸的趨於平靜,那種害怕的感覺也會越來越遠。”


  冀轅當時的語氣太過於篤定,讓意誌力不夠堅定的他,下意識的相信並且服從他的話,迷茫與焦躁,漸漸的消散,他抬起自己的髒手去抓冀轅的手,他才發現冀轅的手並不像他的人看上去那麽冰冷,是熱的,手心還帶著點濕潤的感覺,他一下就回過神來,冀轅後來給他形容,說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就像迷失航線的船,看到了燈塔的光一樣,他點了點頭,就像搗蒜一樣,一直點一直點。


  他後來還問過冀轅當時他說的“嗜血”是不是像電影裏那些大魔王一樣“喝掉罪惡的血,提升自己”,冀轅說,不是,他說的是“噬血”是吞噬的噬,還問他知不知道有一種叫做“噬血細胞綜合征”的病,還說不知道就自己回去查資料。


  他後來才明白,冀轅那句“以身噬血”的用意,那些人的遺傳基因裏就帶著“罪惡”的細胞,他是想要成為一個“病毒”破壞他們的“生存係統”,從而成為比他們破壞性更強的“罪惡”,從骨子裏發散出去,侵蝕他們的全身,直至“死亡”。


  他暴力守護自己的身軀,用冷漠隔絕了自己的心,用攻擊性守住了自己的底線。


  【東狗】那我給打個電話問問?

  【y】不用,誤了機讓他掏錢改簽。


  【東狗】……行吧,那你們登機了給我說,我算算時間,過去接你們。


  【y】行。


  冀轅從包裏掏出耳機插上,把音樂打開,戴上耳機,把自己與吵鬧的人聲隔絕開來,鼓點響起,他才逐漸的放鬆下來,他抵禦外界的那股狠戾之氣正在一點一點的褪去,他正在慢慢的學習怎麽樣和這個世界和平相處,隻是他一時之間還不能完完全全的放鬆身心,他的身體在放鬆,可是他的腦子裏卻依舊不斷的閃過某些片段,像極了溺水之人的垂死掙紮,他明明看到不遠處就有一根浮木,可是任憑他怎麽遊,就是抓不到,盡管他已經精疲力竭,盡管他已經泡得渾身發白脫皮,可他就是抓不到那根浮木,他還在不停地遊,這幾乎成了他下意識的動作。

  他弓著背,把臉埋進了雙肘間,雙手放在後腦勺上,單曲循環著一首歌。


  “気がついたち僕は時間という波に、一人取り殘されてしまって、誰も僕のことなど、少しも見えていないようでした……”


  這首歌很符合他現在的狀況,猝然發覺在這時間的洪流中,隻剩下他獨自一人,低頭尋覓著他遺失的東西,卻發現世間萬物早已被時間的洪流卷入其中,麵目全非,他隻有不斷的前行,一刻不停地前行。


  ……


  冀轅在這邊耗盡耐心的等著李潤宇,夜萌和齊翎也踏上了去往a市的車,他們沒有足夠的錢,買了機票就沒錢訂酒店了,這次這個活動一共有三天,動車要坐十多個小時,酒店要住三天,一共要花費兩千多,所以他倆得省著用,還好那個公司包飯,酒店也包早飯,吃飯的錢可以省下來,就是這個模特兒的事情,他們的心裏依舊沒底。


  臨出門前夜萌一個勁兒的問齊翎東西帶齊沒有,相機,鏡頭,充電器,引閃器,以及通過郵箱發過來需要打印下來的邀請函,少一樣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齊翎一個晚上沒睡著,總覺得是場夢,就怕自己一覺醒來,發現是一場空,這會兒真的上車了,頓時就覺得困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真的踏出第一步了,心裏那根繃了一晚上的弦一下就送了,不斷地打著嗬欠,“萌萌,我睡會兒。”


  夜萌坐在他邊上,點點頭,“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到了。”


  回答他的是齊翎睡熟的呼吸聲,帶著點輕微的鼾聲,夜萌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地笑了一下,繼續看手機,他這段時間除了想著冀轅之外,就是查資料,看文獻,想著和陳然談判的內容,他毫無頭緒,甚至可以說他當著齊翎的麵展現出來的那一份堅決,都是他裝出來的,他沒有剖開自己傷口的勇氣,更沒有窺探陳然傷口的能力。


  可是有些事情總是要麵對的,生活並不會因為你沒有勇氣,沒有能力,就對你手軟,生活就像是一床棉被,外觀看上去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隻有自己知道那床被麵裏麵塞的棉絮有幾斤幾兩,有沒有黴臭味,沒有拿出來看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那床棉絮有沒有結坨,需不需要重新彈一次,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床棉被翻出來,把裏麵的棉絮拿出來重新彈過,成為一床新的棉被,柔軟而溫暖,雖然會減少一點重量,但那些被彈走的都是壞的,都是不能留下來的。


  他的生活需要減掉一些東西,減掉束縛他的,減掉他不需要的,那麽最先減掉的就是陳然,然後就是那些被憑空捏造出來的黑料。


  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隻知道自己必須做到,有些事情之所以不願意去碰,是想著時間會衝淡,可是大數據時代,不是時間可以抹平的,每當有類似的事情出現,總會被提及,它就像是一塊被丟棄在角落裏的,過了期的巧克力,不斷的融化,你可以不清理它,但是你不能阻止它不斷的吸引著老鼠、螞蟻、蚊蟲,如果想要獲得安寧,隻有徹底的清除。


  他看得眼睛有些幹澀了,閉了閉眼睛,在兜裏摸索著耳機線,掏出來之後插好,把他們的行李往自己身邊攏了攏,放在自己和齊翎之間,半邊身子靠在高高的行李包上,看著車窗外高速飛馳而過的景色,打開音樂,戴上耳機,前奏剛響起,他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一劑強心針。


  “我拒絕相信,所謂的命運,我仰望天空不甘心……”


  創作者在心情極低潮的時候前往美國大峽穀,看到了這片壯闊,奇跡的景色,瞬間覺得自己的煩惱是如此的渺小,訴說著人生的困境,卻也能鼓起勇氣淩駕與其之上。


  他雖然沒去過美國大峽穀,可他遇見了冀轅,他就是自己的美國大峽穀,那一片壯麗瑰景自己也有看到過,藏在冀轅眼睛裏星辰,凝結在血液裏的溫柔,在他彷徨的時候,冀轅猶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救了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幫自己擺脫了黑熊的糾纏,更是因為自己在他身上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這也正是他想要和陳然徹底談清楚的動力。

  “讓它們歎息,我成為了傳奇,這世界沒有我到不了的距離,拋開過去,跟自己為敵……”夜萌跟著輕聲唱,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的輕聲唱,“這世界沒有我到不了的距離……”他在心裏默念,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像是在給自己勇氣,麵對自己的痛苦與傷口,卻依舊奮力站起拚搏的勇氣。


  李潤宇和他說過關於的冀轅的某些事情,兒時失恃,而後又被霸淩,他明白了那個人身上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反差,也明白了那個人為什麽要遊離於學校生活之外,他的內心是害怕的,是孤獨的,他不願意再一次麵對同學,害怕會想起之前的遭遇,而孤獨,是他的保護傘,用堅硬的外殼抵禦一切外力,隻為保護那個柔軟脆弱的自己。


  他想,冀轅可以在那樣的環境中予以生活一記重拳,打破那個不平衡點,成為主宰命運的使者,自己也可以,他不像冀轅那樣優秀,但他可以像冀轅那樣堅強,那樣勇敢。


  ……


  在飛機起飛後四十分鍾,李潤宇才終於到機場,冀轅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任何的過激反應,就隻是看著他笑,隻是那個笑,讓李潤宇後脊發涼。


  李潤宇怯懦地說:“呃……那個……我……對不起……”


  冀轅依舊一言不發,滿臉笑意的看著他,他隻敢低著頭,時不時的偷瞟一眼,“我知道我……”


  “改簽的錢你給,我還要升艙。”冀轅笑著說。


  “……你……不能不要臉啊……”李潤宇說得很小聲,生怕冀轅聽見會發脾氣,又怕冀轅聽不見,改簽他沒意見,可是升艙就貴了,“升艙……”


  “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難道還不值一個商務艙。”冀轅臉上依舊掛著陽光般的笑,隻是聲音卻很冷。


  “我拖著你的行李,我的行李,重死了,來晚了不是很正常!”他為自己爭辯道。


  “哦,正常,”冀轅伸直雙腿,雙手撐在椅子的後沿上,抬頭看著他,黑色的美瞳片遮住了他雙眼的毒光,“十點的飛機,我七點就給你打電話了,然後每隔五分鍾就給你打一次,從你家到機場隻要四十分鍾,現在馬上十一點了,再說了,我的行李箱有輪子,又不需要你抗著,這麽多年的飯白吃了?都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你這是頭腦也簡單,四肢也不發達,光長成一個四體不勤的傻大個了。”


  “……我不就……”李潤宇坐在他邊上,小聲念叨,“遲個到嘛……”


  冀轅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改簽去。”


  李潤宇雖然很不情願,也隻能跟著起身,他其實挺喜歡a市的,就是稍微遠了一點,這幾年他也因為這畜生去過幾次,燈火輝煌,車水馬龍,多元化,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不會有人在意你的一舉一動,比如說他想要做職業選手這件事,牛二雖然不反對,但也不支持,可他知道牛二其實更多的是不支持,覺得不體麵,別人如果問起“你兒子是幹什麽的”,總不能回答”就是個玩遊戲的“吧,在他們那一輩的觀念裏,遊戲不是什麽好的東西,他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跟牛二鬧矛盾,離家出走的,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確實挺中二的,有什麽事是不能好好溝通的呢,牛二雖然文化不高,可這麽多年確實也沒虧待過自己,沒有父母能強過子女,他明白得晚了點,好在誤解化開,他還有補償的機會。


  他回家之後,牛二跟他說,其實他能想通,都是因為冀轅跟他說,“大宇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而且你也知道,大宇是個選擇困難症患者,這是他第一次那麽堅定的選擇了自己未來的路,不要他第一次那麽堅定的選擇了一條路,你就不認同他,他本來就不自信,再被你這麽一個他最親的人一否決,他以後會更不自信的,你不讓他試一試,你怎麽知道他不會成功呢,他也就比我大一歲,就算不成功,我以後也會罩著他的,我罩不住了,還有你這火鍋店他可以繼承啊,對吧,而且電競現在是個熱門的行業,有的學校還專門開了電競課,前段時間電競還被搬上了亞運會了,還奪了冠,雖然隻是個表演賽吧,可這也是變相的證明了,國家承認了電競選手的存在,沒準兒等李狗蛋兒當上正式隊員之後,一賽成名,得了冠軍,拿了獎金回來孝敬你,你臉上也有光,對吧。”

  牛二還說,冀轅給他看了一些電競比賽的視頻,有的還去了國外比賽,看著那些選手站在領獎台捧起獎杯的時候他想到了自己,拍著他的肩說:“你一定能成功的,因為你是我牛二的兒子。”


  “你是我牛二的兒子”這八個字在不經意之間戳中了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眼淚一下就奪眶而出,連喊了三聲“爸”,像是一場持續數月的重感冒終於好了,鼻子終於能順暢呼吸了,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規避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喝,今天天氣不好不能出門,明天天氣不錯可是沒力氣出門,現在他可以想吃啥就吃啥,想出門就出門,不用再忌口,也不用再去管天氣如何。


  他們改簽了最近的一班飛機,李潤宇才明白為什麽那畜生要升艙,因為經濟艙沒有了,一小時後他們坐上了飛機。


  李潤宇有些興奮,拍拍座椅,有敲敲窗戶,“哎,大轅兒,這商務艙是不一樣啊,寬敞多了。”


  冀轅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欸欸欸欸欸,你快看,你快看……”他一邊拍冀轅的胳膊,一邊盯著窗外說。


  “煩,別拍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冀轅一邊躲他拍自己的手,一邊給方燚東發航班號。


  耳邊還有空姐在叮囑什麽,他沒聽太花心思聽,大抵不過就是手機關機,係好安全帶之類的,隻是衝著空姐點點頭。


  “嘁!”李潤宇不滿地說:“你到底想怎樣,我認錯態度還不夠誠懇?”


  “你有病?我說什麽了?”本來就因為他遲到這件事而透支了整個國慶節的耐心,這會兒這人又跟個智障一樣,他很不耐煩地說。


  李潤宇被噎了一下,不再說話,冀轅也不理他,關了手機,閉目養神,這是他難得的可以放鬆神經的機會。


  “等到黑夜翻麵之後會是新的白晝,等到海嘯退去之後隻是潮起潮落,別到最後……”冀轅閉著眼小聲的哼著,他不記得是在哪聽過的了,也不記得是誰唱過的了,隻是腦海中突然閃出的一段旋律,以及一段歌詞,仿佛是一直存在於他的腦海中的,在這一瞬間被激發了出來一樣。


  “你在——唱歌?”李潤宇聽到旁邊一直又“嗡嗡嗡”的聲音,低頭湊近他耳邊輕聲問。


  冀轅沒睜眼,繼續淺吟低唱著,輕輕地點了點頭。


  “什麽歌?還挺好聽,不過我覺得著旋律有點兒熟悉,”李潤宇皺著眉,撓了撓腦袋,“我好像在哪聽過,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聽過了……”他滿麵愁容地看著閉目養神的冀轅,“畜……畜生……”


  “閉嘴,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李潤宇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算了,算了,不想了,我睡了。”


  同時響起的還有機長通過駕駛室發出聲音,播報著本次航班的信息,隨後又換成空姐的聲音,播報著注意事項。


  冀轅依舊閉著眼睛,神經慢慢地放鬆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得不像樣,深呼吸了幾下,掏出包裏的眼罩和耳塞戴上,此時飛機已經很平穩了,他也一同平穩地呼吸著,進入了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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