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讀八中啊
“大家安靜,新學期新氣象啊,這學期我們班來了位轉校,大家歡迎啊。”
冀轅站上講台,也不管底下的人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話,兀自地說:“冀轅,希冀的冀,軒轅的轅。”
沒人理他,他倒也不尷尬,畢竟他也不想和這些人有過多的接觸,在冀家的十年裏他已經習慣了獨處。
“老林,為什麽他可以留那麽長的頭發。”一個板寸男率先發難。
“就是就是……”底下的人都在小聲地附和著。
“他為什麽不穿校服啊。”
“他為什麽不背書包。”
“他為什麽可以染發,可以帶美瞳啊。”
“就是啊,老林為什麽啊……”
冀轅有些不耐煩,看向老林,微微皺眉,“我坐哪。”
“那個最後一排齊翎舉下手。”
齊翎就是第一個發難的板寸頭,長得一般,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個刺兒頭,冀轅倒也不怕刺兒頭,就怕刺兒頭沒事找事的找他麻煩,他怕麻煩。
果然,他剛走到桌子邊椅子就被板寸男給踢倒了,若不是他早有防備就直接砸他腳上了,他倒是也不在意,隻是微微地皺了下眉,慢慢地扶起椅子坐下。
想整我?比起冀軒的段位,你這連幼兒園的入門級都達不到,冀轅在心裏不屑。
八中師資力量一般,教學質量自然也就一般,升學率就更不用談了,每年能有四五個考上個二本大學學校都得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宣傳上一個假期,但是架不住他地界好,處在市中心邊上,左邊挨著人民公園,右邊挨著市圖書館,c城的標誌性建築物——一座通天塔——也就是個a級寫字樓,八中正好就是這“三足鼎立”的鼎。
所以教學設備是相當的高大上,直逼鑫才那種用錢砸出來的學校,就是綠化差了點,不如鑫才的四季花香。
綠化帶每隔五米就是一個名家的雕塑,古今中外,一應俱全,操場升旗台旁有一麵牆,上麵刻的是季羨林老先生的語錄集。
什麽籃球場啊,排球室啊,乒乓球台啊,應有盡有,就連畫室都有兩個,音樂教室裏還有吉他和鋼琴,一點兒都不像一個正經的公立普高。
根據校史記載,三十年前的八中原來是一所享譽c市的私立學校,擁有那時最精英的教師團隊,升學率也是全市第一,每年都會有很多學生收到來自全世界各地的通知書,那時候他們愁的是該宣傳哪個。
後來不知道怎麽了,校董集體撤資,老師全跟著校董跑了,就剩下老校長一人,東奔西走的跑教育局,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八中。
冀轅坐在位子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翻看著無聊的學校論壇,看到一個“校史館”的帖子就點進去瞄了一眼,“嘁,弱智。”冀轅說。
開學第一天也沒什麽課,都是各科老師在強調這學期的學習任務與目標,一時沒注意音量。
“唉,那個新來的,你叫什麽。”一個地中海老頭在講台上指著他嚷嚷著。
“哦,他啊,叫冀轅,特長生。”不等他開口,齊翎替他回答,語氣卻是不懷好意的,“特長生”三個字說得尤為重。
冀轅抬抬眼皮,看了看地中海,又轉頭看了看齊翎,什麽都沒說。
“哦~!你就是那個富二代啊!”地中海一臉諂媚地笑。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冀轅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連一絲目光都沒有分給對方,但是火已經燒到了胸口,他真的很討厭這個身份,也很討厭這個稱呼。
“臥槽?富二代?真的假的。”
“還真特麽有富二代啊。”
“哪家的富二代啊。”
“……”
班裏的人全都炸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全都用看珍奇動物的眼神看著他。
“誒,你真是富二代?為什麽讀這個破學校啊。”齊翎揣了一腳他的椅子。
冀轅盯著手機淡淡地說:“管你屁事。”
“你……”
“安!靜!”地中海大喝一聲,“老子還在講台上呢,還在喘氣兒呢,你,就你,站起來。”他指了指齊翎,“真出息,就知道欺負新來的。”
齊翎不服氣地站起來,踹了一腳桌子罵了一句操。
“嘿,小兔崽子,不服氣是吧,行,下課到我辦公室來,我好好讓你服氣服氣。”
……
“真的是你啊,原來你也讀八中啊。”
冀轅抬抬眼皮,看到了那個“偷”他背影的他的消遣對象,嘴角輕輕地勾了一下,和尚念經一般地說:“哦,你好。”
“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消遣對象笑著說,那天真是謝謝你啦,不然又不知道要被纏到什麽時候。”
“不謝。”冀轅機械地回答,麵對這個他的“微博愛豆”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也不知道這個人想要幹什麽,隻想盡可能的和他還有他們保持距離,反正以後都要各奔東西,無須和他們多接觸。
“唉,我說夜萌萌同學,你怎麽就和我們富二代勾搭上了啊。”齊翎從辦公室回來,半倚著門,,陰陽怪氣地說。
“沒,之前救過我一次,就那天你生日,我過去路上不是被黑熊堵了嗎,非要我當他男朋友,你也知道他纏我多少次了,那天就是他救的我。”夜萌的聲音很溫柔,還有些略帶撒嬌地說。
“就是你啊,救了我們小萌萌。”齊翎的語氣一下就柔和了起來,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你好我叫齊翎,和夜小萌是發小,剛剛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以後我們就是哥兒們了。”
夜萌:“……”
冀轅:“……”地中海在辦公室給他腦子砸豁了嗎。
“行了,你別犯傻了。”夜萌有些無奈地說。
“嗯,你好。”他本想置之不理,但出於社交禮貌還是回應了一聲,雖然態度極其敷衍。
“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我叫夜萌,夜晚的夜,萌芽的萌,你有什麽想知道就和我說吧,我的電話你記住了吧。”夜萌說話的時候語調很軟,但是最後一句話裏,卻有一點期待。
“嗯。”冀轅頭也不抬。
……
“我今天有事兒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啊,幫我跟我爸媽說一聲,就說我被留下了,拜托了夜萌。”齊翎急匆匆地收拾好東西。
“嗯,知道了。”
“放學我們一起走吧,我帶你去周圍轉轉,八中雖然不咋樣,但是地界不錯,周圍有很多值得看的東西。”,夜萌露出兩顆小虎牙,桃花眼裏全是笑意。
“嗯,好。”他本來不想答應的,但是他想要看看今天他還會不會“偷”他的背影。
剛出教室門,眼尖的冀轅就看到了堵在校門口的黑肥豬,一把拉過夜萌,夜萌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收到了齊翎的微信,“黑熊在校門口小心。”
“你……是不是……”
“嗯,那隻黑肥豬。”
“噗……黑肥豬……被他聽到肯定要宰了你。”夜萌嗤笑道。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麽,就那麽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好像喚醒了自己內心深處的一直沉睡多年的幼獸,隨口說:“誰宰誰還不一定。”
聲音從頭頂直擊心髒,讓夜萌不自覺的伸手戳了一下他,夜萌自己也懵了,但他發現冀轅也還沒反應過來,突然福至心靈,張嘴就來,“你這樣‘壁咚’我,會讓我產生誤會的,更何況,你長得這麽好看,讓我這個顏控很難把持得住的。”眉尖一挑,笑彎了的桃花眼直楞楞地看向他,夕陽前最後一絲金光灑在他的眼裏,像是鋪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盯得冀轅喉頭一緊。
“啊……不好意思,有點著急了。”聽到他的話冀轅連忙把手放下,他其實不太會處理這種事情,一來他和方燚東他們之間,不存在這種問題,二來除了齊新,他從來沒有和誰,在這樣一種狀態下,以這樣一種過於親密的姿勢相處過,所以他現在腦子有點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做,怎麽說。
“你緊張了啊,原來你這麽純情啊。”
“你有病吧。”麵對夜萌調戲的話語,冀轅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便想起了此人在微博上發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腹非心謗,這又是什麽套路,現在套路更新都這麽快嗎,是我這個新時代的新青年沒跟上發展,還是我活在夢裏,我還以為他跟我一樣隻是在微博上發發神經,原來現實生活中也是神經,真是把“做自己”發揮到了極致。
冀轅不再理會他,抬腿就要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還是腦子短路了,夜萌一下子從背後抱住他,在他後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從走廊上把你扔下去。”冀轅僵在原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一時間說不清是尷尬,還是緊張,總之他現在心煩意亂。
這又是什麽情況,好在現在教室裏就剩我們兩個,不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冀轅想,這貨原來不止言語神經,連肢體語言也神經。
“轅哥……對……”
“誰是你轅哥,還不趕緊鬆手,趕緊滾。”冀轅語氣裏的不耐煩已經很明顯了。
“……你……你不喜歡我嗎?”夜萌鬆手的瞬間,冀轅就立刻向前走了一大步,和他拉開距離,皺著眉,眼珠在黑色美瞳的遮蓋下看不見喜怒,夜萌膽戰心驚地問。
嘿,這小子有點意思啊,調戲我調戲上癮了是吧,於是刻薄地開口道,“你想說什麽?那天你對我一見鍾情了?還是今天再見傾心了?”由於身高差的原因,冀轅垂下眼睫注視著他天生漆黑的眼睛,裏麵有著幾分他看不懂的情愫,讓他原本有些刻薄的語氣,轉念之間變得柔和了幾分。
“別說了,我現在什麽不想,我送你去車站。”冀轅頓了頓,“看著你上車我再走,不會讓那個死肥豬欺負你的,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讓夜萌原本有些挫敗的心原地複活,衝著他的後背春心蕩漾,笑了一路,一直到黑熊在校門口嚎了一嗓子,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笑得嘴角發僵,在翹與不翹間尷尬的來回拉扯,冀轅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正好就是這一幕。
“你這是什麽表情。”冀轅問。
夜萌這時才發現,他真的很喜歡皺眉,跟著老林進班裏的時候皺眉,自我介紹的時候皺眉,被齊翎刻意踢倒的板凳差點砸到的時候,挖苦他是特長生的時候皺眉,老舒說他是富二代的時候皺眉,剛才在走廊外和現在他也在皺眉。
“我不喜歡你皺眉,雖然你皺眉的時候也很帥,但是皺眉代表了……”
“廢什麽話,還不趕緊過來,等著那隻豬來拱你啊。”冀轅打斷他的話,飛快地說,這位同學,我很欣賞你這種厚臉皮又喜歡瞎操心的生活方式,冀轅想。
他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任何事,除非是他自己的人。
“胖子,”冀轅伸出手和他打招呼,“這個人今後我罩著了,有什麽想問的,自己找錢鑫說去,”冀轅的手搭在夜萌的肩上,下巴微抬,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樣,走近黑熊,伸出手,停在半空中,隨即一臉嫌棄地說:“我聽說你在找一條狗,黑色的大狗,不好意思啊,那天撲倒你的狗是深灰色的,而且也不是大狗,我告訴你一個學名‘意大利靈緹’,記住了嗎,沒記住也沒關係,歡迎來我家參觀,哦,對了,首先你要能進來我家,不過你可以讓錢鑫帶你來。”
黑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話都忘了說,在聽到錢鑫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嚇得忘記了自己今天的來意了,更何況他還當著自己的麵承認了那條狗是他的,黑熊不清楚他和錢鑫是什麽關係,不敢貿然行動,也不敢搭話,隻是在憤怒與害怕之餘慶幸自己今天沒有帶手下的小弟一起來,隻是死死地瞪著他。
見他不動也不說話,冀轅像個鬼魅一樣勾了勾嘴角,低頭貼近他的耳朵,氣若遊絲地說:“如果.……一個錢鑫壓不住你的話,那.……”冀轅略微停頓了下,在他的耳邊輕輕地笑了一下,熱氣順著耳廓直抵耳蝸,讓他不由得一個激靈,“方燚東總該壓得住你了吧。”冀轅退了半步,抱著英勇就義的心態伸手在他的下巴輕輕地一掃而過,一觸即閃,給了他一個標準的八齒笑,“你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我看我會不好意思的,”冀轅說著,把原本搭在夜萌肩上的手,緩緩離開,然後迅速用兩根手指點著夜萌的肩,用手指在夜萌的肩頭“來回踱步”,嘴裏還有節奏的哼著“嘟嚕嘟嚕嘟嚕……”,而後“走”到他的頸脖處時一隻手覆蓋在了上麵,大拇指還輕輕地摩挲了兩下,最後猛地一把攬過夜萌的肩,停了兩秒,滑倒他的大臂上,半倚著夜萌站著。
死肥豬的眼神一直跟著冀轅手裏的動作來回轉動,做足了這場戲,冀轅看著死肥豬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才心滿意足的用有些曖昧地語氣說,“長得醜還顏控,就是你的不對了。”
“哦,對了,”冀轅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黑肥豬拋了個媚眼,“月末我要和錢鑫一起小聚一下,到時候你一定來啊。不見不散,黑哥哥。”
黑熊氣得渾身發抖,想動卻不敢動,好半天後才回過神來,“你他媽到底是誰!”他衝著他們的背影怒吼。
隻是一直以來隻有他調戲別人,這一次反被調戲,他的心裏不是滋味,更何況這個人語氣裏那種淡定的威脅,讓他不由得心裏一緊,但是剛剛被他摸過的下巴,火辣辣的疼,被他呼吸灌入過的耳朵,又紅又燙,還有剛剛被他抱著夜萌,一臉的嬌羞與享受,更是讓他一股火衝到了頭頂,可是又不敢跟他剛正麵,隻能在心裏盤算著一些陰招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