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相遇

  “誒喲,就這妮子。剛還說起你,你瞧我跟你說什麽來著,還不信,我像是會誆騙的人麽?繞了個圈還是找過來,隨便坐。”


  此人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人。因為天熱,他也敦厚,手裏拿著芭蕉蒲扇扇風。旁邊坐了一圈壯漢,似笑非笑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心裏毛毛的。


  我心存戒備並不敢坐下,一個個瞧去也都不像是善類,差點誤以為他們是一夥的人販子。


  再看回他。說話的這人目中帶火帶風,眼角眉梢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欲望。


  “還是來找紅蓮對不對?”


  我點點頭。


  他之前說人就在店裏,也不知道要不要說我其實也沒見過他真人。轉頭看身邊帶我過來這人,目光尋著坐的位置,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人很奇怪,要說是自家門口的路子閉著眼也能認得,但若是不仔細注意真不像個盲人;而他明明邊上有板凳又裝作沒看見,著實奇怪。


  店裏除這兩人之外還有5人,最靠近他邊上的一人給他個板凳,但被他無視了。冷笑了一下,沒有尋到滿意的。目光對上其中一人,看樣子示意要他讓座了。


  他盯上的這人就坐在剛才那人旁邊,與之全然相反的氣質。手裏拿著一小壺紫砂,蓋上匐了隻王八;目中帶水,一身溫潤而雅的書卷氣息卻不迂腐。顯得如出塵仙子,水上浮蓮,不與俗世苟同。


  這人好似是知道會有這個發展。原本坐在靠背的凳子上,對他也是無奈,一副寵溺的樣子便是笑了笑,主動讓了。兩人交換位置,他坐在了冷板凳上,瞬間人也短了一大截似的。


  “人在這,你有什麽事?”拿著蒲扇的人這樣說,打斷我對這兩人互動的關注,“怎麽?原來你是不認識的啊。”


  氣氛有些尷尬,店裏就我一個人站著,也幸好我個子不太高,所以和他們坐的人在一起也不顯得太過突兀。可也是因為他們都這樣坐著,我反而不好認人了。


  其實我印象裏的這個人,雖沒有見過容貌,但記得他在黑暗之中的身影,那肯定不會是拿蒲扇的,他太胖了;要說身高,剛才帶我進來的人原本以為是最符合的,但他舉手投足太過做作,況且我要找的那人也不是瞎子,排除;剛才給他讓位的人也肯定不是,我要找的人遺世獨立,怎麽可能給別人讓座?那就還剩4人。有兩個身子估摸矮小,必定不是,一人看著坐姿不端,既然是那樣的環境生長的人,舉手投足必定是循規蹈矩的。


  我將目光放在最後一人身上,可這個人一臉疲倦,像是仍處於宿醉狀態,我要找的這人也斷然不會這副摸樣啊……


  “怎麽?還沒認出?”


  那個胖子一臉趣味,其他人跟著饒有興趣得打笑我,可就是不公布我要找的是誰,或者就是聯合起來誆騙我。


  脊背發涼,越發覺得他們都圖謀不軌。忍不住後退一步,踢到身後的門檻差點絆倒。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手捧水壺得人笑著輕嗔他,露出溫和親切的笑容對我。


  “逗她樂的,虎爺我是最心疼妹子的。來來,別這麽拘謹,先坐下。我再給你切個瓜,慢慢說。”


  這個胖子把他的位置讓出來給我,往屋裏去,打開通往後院的大門,聽著有水聲,好似確實是再給我準備吃瓜。


  “這還沾了你的光了。咱們來了大半晌也不見他舍得。”其中一人悄悄笑言,其他人也應和起來,氣氛十分和洽。


  被氣氛感染,我心裏好似也輕鬆了些,又覺得他們都不是壞人。


  “虎爺”一手提了椅子,一手把切好的瓜端來放在一個板凳上,根據人數正好的份量。


  我剛還不覺得,這才感覺到口渴難耐。想著一路走來太著急,食物和水都沒碰過,便拿過來一口氣埋頭吃完,再抬眼瞧著他們,都看呆了。我臉一紅,才意識到失了態,剛才吃的太急,腸胃又有些咕咕叫,捂著嘴別過頭,悄悄打了個嗝。

  “沒想大妹子還是個痛快人,這塊給你。”


  我搖搖頭,低頭又打了個嗝,輕鬆吐出一口氣之後才順暢許多:“謝謝,不用了。看到才想起來一路上我都沒有吃過東西。我是從山上尋來,路上走了175晝夜。”


  “山上?”


  “嗯,很大的一座雪山上,上麵有個洞窟。以前紅蓮也在上麵,但走了。我找他是有話要對他說。”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桂枝。”那人還是將他手裏的瓜給了我,我也便不再拒絕,顧著形象吃起來。


  “我是,你有什麽話要告訴我。”


  我抬眼看說話的這人,確確實實就是那個一副宿醉的人。我盯著他的眼神看著,嘴裏還不忘啃完手裏的瓜。等吃完,抹了嘴,正式對上他眼眸。


  “你怎麽讓我相信是你呢?”


  “你知道‘蓮指’麽?”旁邊的胖子幫他搭話,潛藏在身邊的手捏指結印模仿了一個動作。雖然他做是不倫不類,但我一眼就瞧出門道來;再瞧那人的手,卻也不見有什麽奇特。


  “我一路上尋來,會蓮指的人倒也不少,但唯獨他們身上沒有刺紅,你有麽?”


  “等等!”他們麵上的反應不一,最突兀的是虎爺,還有紫砂壺的男子,以及帶我過來的黑袍男人意味深長笑了一下,其他人麵上茫然了。


  “你過來。”


  他們麵麵相覷之後,虎爺帶我到院子去,那個男子跟上。


  “你怎麽知道的?”虎爺輕聲問我。


  “我當然是親眼看到的。”


  “你……看了?”


  “看了啊,上麵他泡溫泉的時候,看過很多次了所以我認得。”然後我麵向他,“你到底有沒有的?”


  此人輕輕點了頭,深青色的衣衫褪去半臂,棱角麵塊分明的肌肉暴露在眼前,灼傷眼簾。虎爺十分配合到裏麵取了浸濕茶水的燙麵巾立即敷上,黑色如筋脈一樣的圖紋漸漸在肩頭浮現。


  我湊近辨認許久,一直到顏色褪去。


  “都沒了還看,能看出花來?”


  “……不是。”


  “這不是?”


  “不是紋身不是,但……又好像不是。”


  “這可是貨真價實。”


  “刺青確實是這個,但即然‘蓮指’可以模仿,這也未嚐不能。”


  “到底啥區別,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你是冒充的。”他謹慎打量那人的麵色,見人一臉執著,應該不會生氣。


  “是顏色不對,你這是刺青,我要找的是刺紅,也就是紅的。”


  “還有這講究?”虎爺有些不信,就拿麵巾再敷了一次。


  “不都這顏色,還能怎麽樣?”


  “這顏料其中一味是古龍血,雖然如今是沒有了,但也還是有可替代的,再配上石料和草料。產生的效果會出現偏青,就是植物反應;還有就是偏紅,也就是血色反應。而你這個是青色的,紅色才是完全正統。”


  語罷,我將衣領打開,將滾燙的麵巾敷在肩頭。其實很明顯,肩上顯示出的紋身是帶有明顯血色的青料,就像是肌膚下的血管浮現出來。


  “你這也是地獄紅蓮?”


  “當然不是,我是月上桂樹。紅蓮是‘戰神’,月桂是‘祭司’。你或許也並不是我要找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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