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責任
第九百四十七章 責任
朗姆楞了一下，心情低落，黯然說道：“是，我知道了劉教官。”
由於紮西昏迷不醒，所以第一縱隊的戰士，眼下也聽從朗姆的指揮。
數百名理想自由軍戰士，引導著數千名茫然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的奴隸們，各自先找地方休息。
但讓朗姆等人意外的是，這些奴隸們俱都是紛紛回到了窩營部落的圍場之中。
隻有進入到那裏，他們才能夠放鬆下來。
窩營部落的整條街道上，到處都是殘軀斷臂，汩汩鮮血緩緩在街道上流淌，濃鬱的血腥之氣，讓人聞之欲嘔。
“怎……怎麽會變成這樣？”
伊依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就花容失色，轉過頭去，不敢繼續再看。
小老頭參精捂著眼睛，跑到了一邊。
駱雲眼眸裏閃過一絲悲痛，沉默的歎了一口氣。
伊麗莎白麵色嚴肅，從窩營部落的門口走了進去，駱雲遲疑了一下，加快腳步，追趕上她和她並行。
這一次雖然是勝了，但是打掃戰場的理想自由軍戰士們，沒有一個人臉上有興奮激動，全部都是沉痛悲戚，有些人眼含熱淚，一邊收拾著戰友的遺骸，一邊擦拭著眼淚。
眼淚順著臉頰，和血汙混合在一起滴落到地上，讓人分不清楚，到底是淚水，還是血水。
“朗姆。”
伊麗莎白看見朗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站在街道中間，和周圍那些埋頭打掃戰場，一聲不吭的戰士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伊麗莎白小姐姐。”
朗姆身體微微一震，慢慢轉過身來，看見伊麗莎白之後，向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伊麗莎白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她看見朗姆眼眶裏淚花閃動，這讓伊麗莎白瞬間就明白了，看來理想自由軍在這一場戰鬥中，損失的人數比她心裏預想的還要多。
“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伊麗莎白柔聲問道。
“……第一縱隊和第二縱隊所有活著的人，都在這裏了。”
朗姆沉默了一下，用盡渾身力氣抬起手，指了指在街道上打掃的眾人，低下頭，輕輕的說道：“……還有一百人左右。”
伊麗莎白的心裏五味紛呈，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我之前預想的有些樂觀了……”
“不，伊麗莎白小姐姐。”
朗姆搖了搖頭，自責的說道：“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將第二縱隊的兄弟們分散到各個房間裏麵，而是聚集起來的話，他們就不會死，如果不是我分散他們，哪怕是守衛部隊驅趕那些人回來，我們見狀不妙，也完全可以撤退，或者是找一個地方進行抵抗，那樣的話，損失也不會像這麽大，更不會連累第一縱隊的戰友們……”
說著說著，他開始哽咽起來，後麵的話，無法繼續再說下去，豆大的淚珠滾落到地上：“……都是我的錯！”
伊麗莎白心裏一凜，她立刻就知道，為什麽朗姆之前的身影，看起來那麽寂寥，那麽蕭瑟，是因為朗姆此時此刻將那三百多人的死亡原因，全部都歸結到了他自己身上，他認為是他害死了那些戰友們。
“朗姆，你聽說我，你並沒有錯。”
伊麗莎白伸手扳住朗姆的肩膀，將他的頭扶起，看著他充滿悲痛，自責，內疚，後悔的眼眸，緩緩說道：“如果說有錯，要為這些死去的戰友們負責的話，那麽那個人肯定不是你，而是我。”
朗姆身體一震，愕然看著伊麗莎白，過了幾秒種後，他搖頭說道：“伊麗莎白小姐姐，您不用在這裏安慰我了……”
“朗姆。”
伊麗莎白打斷他的話，平靜的說道：“我沒有安慰你，我說的是真的，你想想看，如果不是我提議從黑天部落出發，如果不是我提議第一個攻打的目標是窩營部落，那麽這一切也不會發生，對嗎？”她指了指街道兩旁，被整理出來，擺放整齊的理想自由軍戰士們的屍體。
“伊麗莎白小姐姐……”
朗姆張了張嘴，沉默了一下，說道：“您的戰略，您的目光，您的計劃，都並沒有錯，打仗是要死人的，這一點，我心裏很清楚，您不用安慰我了。”
“朗姆，我最後再重申一遍。”
伊麗莎白的目光變的嚴肅起來，沉聲說道：“我剛才說的話，沒有安慰你的意思，相反，我隻是告訴你事實的真相，你也說了，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你明白這一點，那為什麽還這麽自責？難道就是因為你讓他們分散開了的原因嗎？”
“朗姆，在戰場上，情況千變萬化，你要明白一點，那就是，敵人的想法，我們是決定不了的，我們隻能去猜測，去分析，我們事先也做了各種計劃方案，也想過敵人會有什麽反應，對不對？”
“但事實上，敵人的想法，我們是猜到了，但是我們沒有料到，他們會驅趕這些平民大軍回來，而且，我們也忽略了一點，這些守衛們對於這些平民的影響力和震懾力，所以才最終導致戰場情況出現了我們沒有想到的情況，才會造成我們的戰士大量傷亡。”
“後來我雖然讓王先生和劉教官他們回來幫忙，但也耽誤了一些時間，在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大量的傷亡出現，如果真要是論責任的話，那我肯定擔負的責任要比你多許多，你最多就是一個指揮不當的責任而已，但是我，卻是由於事先忽略了守衛部隊有可能驅趕平民們回來參戰的可能性，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麵發生，你明白了嗎？”
伊麗莎白語重心長的說完這番話後，認真的看著朗姆。
“……伊麗莎白小姐姐，難道，您真的不怪我嗎？”
朗姆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在伊麗莎白等人沒有趕來之前，他的心情，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理解，當他看見第二縱隊戰士們的屍體，被人從房間裏麵拖出來，擺放在街道邊上時，每具屍體朗姆都要過去仔細檢查一下。
他心裏抱著一絲僥幸幻想，萬一，萬一他們隻是重傷，還沒有死呢？
但讓朗姆絕望的是，全部都是身體冰涼，沒有呼吸。
一路走過，數百個戰士的屍體，朗姆都看了一個遍，到最後，這些戰士們滿是血汙，無神的眼眸，仿佛匯聚在了一起，在他腦海裏不斷閃現而過。
朗姆忽然間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因為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指揮失誤，讓大家分散開來，或許就不會有這麽多人犧牲了，他的心裏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讓他心跳無力，呼吸艱難。
他渾渾噩噩的站在街道上，大腦裏亂哄哄的，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從朗姆腦海裏閃過，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去想，這些戰士們他們在臨死前，心情該是怎樣的絕望和恐懼。
“朗姆，我不怪你。”
伊麗莎白看見朗姆這副模樣，歎了一口氣，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而且，他們也不會怪你。”她指了指街道兩旁那些已經沒有了呼吸生氣的軀體，沉聲說道：“隻要我們不要忘記他們就行了。”
“嗚嗚嗚……”
朗姆用力點頭，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堅強點朗姆。”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口氣變的嚴厲起來，說道：“你是第二縱隊的隊長，你要知道，許多戰士他們都在看你，都在以你為榜樣，隻有你堅強起來，他們才會跟著你堅強起來，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伊麗莎白小姐姐。”
朗姆哭的一塌糊塗，舉手敬禮，泣不成聲的說道：“您放心，我就哭這一次……”
“唉。”
伊麗莎白知道他心情的壓抑和難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要哭，就聲音小點兒，別讓大夥看見了。”
“嗯。”
朗姆點頭，轉過頭，蹲在地上，靠在牆壁，眼淚一顆顆掉落在地上。
“伊麗莎白師叔。”
劉小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怎麽了？”
伊麗莎白轉頭看著他。
“西索科他……”
劉小桐遲疑了一下。
“哦？”
伊麗莎白一愣，皺起柳眉說道：“他又怎麽了？又出什麽幺蛾子了嗎？”說完，她不等劉小桐說話，就不耐煩的說道：“這家夥如果再整什麽幺蛾子的話，就把他關起來打一頓，讓老老實實的待著，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還跑出來搗亂……”
“伊麗莎白師叔。”
劉小桐打斷了她的話，咳嗽了一聲，低聲說道：“西索科他死了。”
“死了好，省得麻煩……你說什麽？”
伊麗莎白說到一半，才醒悟察覺到不對勁兒，身體一震，愕然看著劉小桐問道：“西索科他……死了？”
“是的。”
劉小桐點了點頭，指著街道上，一具沾滿血跡，渾身傷痕累累的屍體，低聲說道：“是剛才一個戰士發現的。”
伊麗莎白沒有吭聲，快速向那邊走去，駱雲和劉小桐跟在她身後，三人來到這具屍體旁邊，停下腳步，伊麗莎白仔細看了一眼。
沒錯。
的確就是西索科。
他仰麵朝天，身上滿是血跡和腳印，身上還有幾處凝固的傷口，讓人望上去觸目驚心。
他的表情非常平靜，眼眸望著天空，仿佛像是在思考問題一樣，絲毫看不出來有什麽痛苦，恐懼包含在裏麵，相反，伊麗莎白倒是看出來他似乎眼眸裏麵有著一絲解脫，輕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