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十年之前

  那家下午茶餐廳的位置相當隱蔽，果然名副其實的“隱這裏”，待霍菁瀾終於找到入口，發現迎麵遍布爬藤薔薇花葉的石壁上，“隱這裏”三個凸起的陽文雕刻字體下方，還有一行英文小字，“enjoy here”，方才在迷宮般的巷子裏轉來轉去尋找餐廳的曆程，似乎也變得有趣了。


  “總算是來了，還以為你找不到呢？”


  繞過石壁，霍菁瀾便聽見楊超爽朗的說笑聲，眼前驀然一亮，豁然開朗。


  這是個半封閉的院落，被全透明玻璃圓形頂棚籠罩著的花園，如隱藏於精致水晶球中的夢幻之境。那玻璃大概是隔溫的，可以讓花園保持著四季如春的溫度，且頂棚有紫外線燈可彌補日照的不足，在這般秋風蕭瑟的時刻，此處卻依然繁花競放，一派生機勃勃。


  這種玻璃結構的風格看來挺眼熟，顯然與“創客星工坊”的建築設計出自同一人之手。楊超對霍菁瀾揮了揮手，他站在一條鮮花長廊中，那裏用不同花架分隔出數個半敞開的卡座，每個卡座都有一張防腐木桌和一圈做舊風格的鐵木混合靠背椅。然而其他卡位都空無一人，楊超對麵有一男子背向她坐在薔薇花架之下，擺弄著一些白瓷的杯盞之類，看來，那就是傳說中的吳越了。


  “這究竟是私家會所，還是對外公開營業的呢？地方也太隱蔽了，存心讓客人找不到嗎？”走到近前，霍菁瀾已覺得此地過於溫暖了，便脫去了厚重的霧霾藍風衣外套，幸好，打底的隻有一件白色襯衫裙，在這裏剛好合適，彷佛時間倒流回了春末或秋初一般。


  楊超笑著接過她手裏的風衣外套，幫她搭在一旁的空椅靠背上，讓她坐在自己旁邊。正好，吳越抬起頭來，與霍菁瀾一個照麵，視線相遇。


  “我見過你。”他說，語氣十分篤定。


  霍菁瀾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身穿藍白細條紋格子襯衫的男子，典型碼農理工男的外貌打扮，五官平淡而毫無特色，類似這樣的人，她應該在曾經接觸或投資過的項目見過無數次，以她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按理說不可能毫無印象，但她的確從未見過這個叫吳越的人。


  “十年前，京華大學，你在一個學生創業比賽中做過評委。”他在一個精致的白色骨瓷杯子裏倒入紅茶，遞給霍菁瀾，一邊繼續用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道。


  十年之前？霍菁瀾立刻想起了與顧彥彬相遇的那個下午，他也曾對她說，“我見過你”，卻是截然不同的情境，截然不同的語氣。

  霍菁瀾對吳越點點頭，禮貌性地笑了笑。


  “原來你們曾經見過嗎？那倒是有緣了。”楊超在一旁笑道，又對吳越打趣，“兄弟，你第一句話可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居然也會對女性搭訕呢，心想，這也太老土了吧……”


  “我見過她，她沒見過我。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賣掉那個聊天軟件？”吳越神色如常，並未因楊超的玩笑而有何異樣，一本正經地糾正他道。


  “記得，就是你在美國做的，賣了幾百萬美金那個？”楊超當然記得，那時他才工作幾年，天天苦逼加班的時候，這位在美國讀博的發小就因一個小小的軟件賺了第一桶金，實現財務自由四處逍遙，讓他頗為後悔自己當初選了文科。不過，他也清楚，自己恐怕沒有吳越那樣的天賦怪才。


  “那個軟件的概念，我在讀研的時候就差不多想到了，跟我一個室友討論了很久，因為我已經申請了去美國讀博，他就拿這個概念參加了學校的創業比賽。比賽的時候，我在台下。”說著，他目光轉向霍菁瀾。


  另兩人都明白過來，當時參賽演講的是吳越的室友，所以她才沒見過他。這麽一說，霍菁瀾有了點印象，在那次比賽中，好像是有一個胖胖的男生，宣講了一款方便陌生人聊天交流的軟件概念，當時她好像還鼓勵了他。


  “其他的評委都認為這個產品沒什麽市場，因為已經有qq了，但你卻表現得很感興趣，還提出了一些建議，跟我的思路不謀而合。”說到此處，吳越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讓他平淡的麵容頓時多了幾分生動。


  “去美國以後，我就把這個軟件的原型做了出來，很快被一家公司買了去。”


  “那真是挺不錯的，”霍菁瀾發自內心地讚歎道，“不過有點小遺憾，當時沒有跟你聊聊。”


  吳越露出一絲不大自然的表情。


  “比賽結束後，我在校園裏碰見過你，本想去找你交流一下，但有一個挺帥的男生，好像跟你聊了很久。”


  霍菁瀾臉上一抹紅暈轉瞬即逝，他說的，肯定是顧彥彬了。


  “那時，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你居然一點沒變。”


  他忽然用毫不掩飾的眼神直直望向霍菁瀾，這下，她真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