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師兄 新
草草地休整一番,隊伍沒有多做停留,走出甬道,繼續前行。頭頂陰雲密布的夜空,這時透過雲層的空隙,灑下點點月光,在漆黑的夜間顯得無比珍貴,似乎也預示著前路將是一片光明。
一路上不苟言笑,似乎有什麽心事的酒肉穿腸難得露出笑意,甚至故態複萌地哼起了小曲,使得氣氛更加輕鬆。
天縱說道:“隻剩下子午穀的最終BOSS了,大家不要掉以輕心。再接再厲,爭取一次過!”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飛白走在隊伍前麵,既是開路,又能第一時間應對突發狀況。一個隊伍當中,肉盾、輸出、治療三種角色可以說缺一不可,但如果硬要就重要性排個順序的話,肉盾無疑還是首位。畢竟隻有將怪物拉住,隊友才能從容輸出,一個被控製住的怪物幾乎等同於木樁,不同的隻是這個“木樁”的耐久度而已。而一個在場間肆意亂跑的怪物,則給輸出和治療帶來巨大威脅,這恐怕是誰也不願麵對的。所以在副本當中,肉盾職業往往是隊伍核心,這句話絕不是虛言。
正在前行之際,飛白和天縱不約而同停了下來,兩人對望一眼,麵色有些凝重。其餘三人見他們停下,也隨即止住腳步,紛紛問道:“怎麽了?”
天縱說道:“剛才當年明月給我發來傳音,驚世樓內部傳來消息,他們也已經推掉老一,正在清理甬道。”
飛白也道:“我也收到了消息,看來我們要加快進度了。”
酒肉穿腸聽了,臉色登時變得緊張起來:“那我們快走吧!不要讓驚世樓反超過去。”慕俠向他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藍汐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們已經過了王十一箭,整整超過他們進度一倍,有什麽好緊張的?光是甬道就要花費他們不少時間,更何況王十一箭的攻擊可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他們的肉盾比得上飛白!”
飛白笑道:“藍汐說的是,在戰術上我們可以藐視他們。”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戰略上還是要重視他們的,畢竟是第一幫派,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底蘊也是有可能的。我們還是加快點進度,到時如果真給他們超了過去,那在當年明月那裏可就有點掛不住麵子了。”
“說的是,加快速度。”天縱一錘定音。
又走了一刻鍾左右,眾人漸漸發現很不對勁,一路上竟然沒有一個血盜!
就在大家遲疑的時候,慕俠忽然側著耳朵聽了聽,說道:“你們聽。”五人全都挺住腳步,側耳傾聽,不一會,果真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絲竹聲,還有若有若無的歌聲。前方大概七八十丈遠的地方是一個拐角,聲音應該就在拐角後麵。五人緊了緊手中武器,擺出一三一的戰鬥陣型,加快腳步向拐角小跑過去。
大家的身法都不錯,七八十丈距離轉眼即到,音樂和歌聲越發清晰。輕輕轉過拐角,五人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知是震撼還是疑惑。
隻見麵前是一個方圓五十丈左右的寬敞空地,空地上燃著十幾處篝火,每處篝火旁圍著一二十個人,有的吹拉彈唱,有的翩翩起舞,有的豪飲,有的小酌,有的在火上烤肉,有的在竊竊私語,在這血盜盤踞的險惡所在,竟然在進行著一場篝火盛宴。篝火旁有須發皆白的老人,有孔武有力的漢子,有體態嫋娜的少女,也有追逐打鬧的稚童。而在靠近背麵坡下的一處篝火後麵,正盤膝坐著五人此行的最終目標:曾是鐵血門主南宮狩的高徒,飛白的大師兄——韓方儒。
但在此刻,夜色之下,子午穀中,他的名字,卻是武林中盛傳的魔頭,子午穀的最終BOSS——薛鐵誓。
五人看到薛鐵誓的時候,發現他正看著隊伍的方向,篝火明暗之中,薛鐵誓清秀的麵容依稀可辯,嘴角翹起一個向上的弧度,似乎帶著不屑和譏諷。
天縱不確定他是否發現了自己一行,示意大家退回拐角之後。卻發現薛鐵誓端起麵前的酒杯,向著這邊遙遙舉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幾位朋友過來吃杯薄酒如何?”
在幾人的想象中,這個薛鐵誓即便不是凶神惡煞,也應該冷酷無情,誰能想到竟然文縐縐地掉起了書袋,長相嘛,也實在和凶惡扯不上邊。但不論怎樣,他是子午穀的最終BOSS無疑。既然被叫破行藏,五人也不好退縮,緊緊挨在一起,不緊不慢地向薛鐵誓走過去,暗自留神戒備。途徑眾多篝火,各色人等停下娛樂,目送五人前行,不過一直走到薛鐵誓跟前,都沒有人暴起發難。
見到慕俠身上的無雙箭衣,薛鐵誓神色黯了一黯,“王十一箭被你們殺了?哎,這些年他帶著獵隊出入深山,給大夥獵來野物,還要提防武林中人和秦國軍隊的襲擊,實在是太累了,就讓他休息休息也好!那麽獨眼狂刀也是遭了你們毒手咯?”
眾人一聽,似乎這個子午穀還有什麽內情,但僅憑他隻言片語也無法判斷真假,而且,己方殺了他的兩個得力手下和那麽多嘍囉,還指望他放過五人一馬不成?更何況,己方五人此行就是奔著他的項上人頭而來。
天縱道:“獨眼狂刀與王十一箭確實是我們殺的。自古正邪不兩立,子午穀惡名遠播,我們懲惡揚善,正是武林正道本分!”
“哈哈哈哈,又是武林正道!你們這些武林正道呀,有沒有見到我子午穀禍害良家百姓?有沒有見到我子午穀屠戮老弱婦孺?”薛鐵誓扔掉酒杯,猛地站起身來,披散的長發在夜風中微微拂動,臉色也帶了幾分猙獰。
“好!既然你們說我們是魔頭,是強盜,是敗類,又不分青紅皂白殺我部屬,想必也做好了殞命此處的打算。也罷,就取了你們性命,為我兒郎設祭!”
聽他這樣說,天縱、慕俠、酒肉穿腸微微下蹲,做好迎戰準備,藍汐長劍在手,隨時準備加血。
飛白卻不退反進,向著薛鐵誓走進兩步,將刑天盾豎於胸前,使出鐵血盾,輕聲道:“韓方儒,可還記得鐵血武學?”
薛鐵誓猛地聽到“韓方儒”和“鐵血武學”,眼中驟然浮現一層殺氣,這個秘密隱藏多年,連自己身邊親近之人都不得知,卻讓一個外人喊了出來,心中震驚難以言表。當年為了躲避武林人士追殺,不得已改頭換麵,連父母所賜的名字也改了,十多年來外界都隻當他是子午穀聚眾為亂的血盜首領薛鐵誓,卻不知他的本來麵目竟是鐵血門高徒韓方儒。
然而,畢竟在這子午穀這處絕地與武林和軍隊相持了多年,狠辣決斷早就常人難及。薛鐵誓隻是稍微失神了一眨眼的時間,將手一抬,老弱婦孺立即不疾不徐地退網他處,場中青壯卻不知從何時裝備上了盔甲武器,將五人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半圓。看樣子多半是要包餃子了。
薛鐵誓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飛白和鐵血盾的淡紫光罩,揶揄道:“盾光如此之淡,怕是辱沒了師門威名。”說著手中憑空出現一麵塔盾,宛若實質的光華由盾麵蔓延開來,瞬間形成一個卵狀光罩,濃鬱的紫光之下,幾乎難以透過光罩看見他的身軀。
飛白難以置信地取消鐵血盾,老臉頓時通紅,和薛鐵誓的鐵血盾比起來,自己的道行還差得太遠。什麽叫做米粒之光難與日月爭輝?這就是了。不過,既然他使出了師門技能,或許對自己就沒有那麽敵視了吧。
這樣想著,飛白再度開口:“師兄果然好功夫!”
薛鐵誓卻不領情,“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是連安身立命的本事都丟了,豈不早就成為他人刀下之鬼?”
飛白見他眼中戾氣越來越盛,忙道:“大師兄,十八年了,你還記得師父嗎?”
薛鐵誓一聽師父二字,眼中頓時恢複清明。“師父……”喃喃自語中,眼神變得空曠幽遠,仿佛追憶著前塵往事。
“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
飛白見他這般情狀,想是對恩師念念不忘。心念電轉,遂道:“不好!”
薛鐵誓本在追思過往,聽飛白說恩師不好,眼中陡然變得銳利至極。“怎麽不好了?是不是那些跳梁小醜逼迫於他?”
“師父神功蓋世,身體康健,放眼天下,也沒有幾人敢逼迫堂堂楚軍統帥,鐵血門主。”
“那是?”
“不過十八年來,師父時時刻刻難以忘懷當年一個名叫韓方儒的弟子。時常自責沒有回護好愛徒,致使他年紀輕輕就流亡四方。要知道,有時悔恨比任何情緒都要傷身。”
薛鐵誓聽聞此言,挺拔的身軀晃了一晃,如遭雷殛。“師父,徒兒不孝!”很難想象一個舉手之間掌握千百人命運的豪傑,此刻竟然淚流滿麵。
飛白見狀十分驚訝。人是非常奇怪的動物,有時用盡一生也放不下幾十年的仇恨,有時卻又能毫不猶豫地忘掉曾經刻骨銘心的感情,如親情、師恩、愛情種種。薛鐵誓的表現,雖然不明真假,但不似作偽,僅從這一點看,不失為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想到這裏,飛白其實心中已經認可了這位大師兄,於是說道:“大師兄,師父說,當年你不應逃走,鐵血門護得住家國,更護得住門徒,讓你有空回去看看。”
薛鐵誓聽到這裏,隨手用衣袖擦了擦臉,正色道:“我在此處已有多年,若是十餘年前,定然毫不猶豫回去侍奉師父。但這些年來,聚集在此的並非隻我一人,多少苦命人都指望著子午穀能護佑他們平安。你去回稟師父,時過境遷,方儒初心不改,但子午穀眾人安危,實在不能不管,請恕弟子不孝。”
飛白聽了心中大急,他如果不回去,那自己的師門任務不是失敗了嗎?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忽悠回去。眼珠轉了一轉,計上心來。
“師兄如果認為此地重於師門,子午穀眾人重於師父,那我也無話可說。但有一條,師兄離開師門十八年,不知門中武學是否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修為反不及當初,還請師兄回到師父身邊再修習幾年才好。”
薛鐵誓聽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小師弟,你這激將法可是有點不上台麵,我豈會中你的計?”
“不過,我一生所長,就是鐵血武學。師弟如果能贏了我,我就如你所言又何妨?”
飛白打蛇隨棍上,讚道:“好!師兄豪氣幹雲,實為小弟楷模。不過,師弟我入門不到一個月,師兄你卻有二十餘年功力,單對單切磋,是否有失公允?”
“依你想要怎樣?”。
“我身後4位,實力與我在伯仲之間,當然是遠遠比不上師兄的。如果師兄樂意賜教,我等五人願領教高招。”
薛鐵誓打量了一下幾人,實力確實低微,加在一起也無論如何不是自己敵手。便道:“好,就依你所言。我若勝,自然放你們離開;如果你們勝了,我韓方儒從此改回本名,回鐵血門向師父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