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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無恥一點又何妨

  “朕臉上有花麽?”興許是感受到長久鎖住不動的視線,容墨皺眉抬眼。


  “是,秀色可餐,我肚子餓了……”沐顏歌綻開一抹軟軟的笑意,帶著一絲央求的意味。


  她確實是餓了,這幾日趕路都沒吃上什麽東西,說這會是前胸貼後背一點也不為過。


  “傳膳……”容墨朝外喊了一聲,繼續麵無表情地批著手上的奏本。


  食物很快便遞了進來,夜行匆匆掃了一眼車內,除了氣氛別扭了點,並無異象,額,比想象中要正常多了。在案幾上放下餐盤,一刻也不敢多逗留,躬身落下簾幕。


  沐顏歌倒不拘泥,一番狼吞虎咽,半刻工夫,桌麵便落下一片狼藉。


  “你要不也來上一點?”吃飽喝足,沐顏歌揚眉,咧開滿是油光的嘴,循聲道。


  “朕不餓……”那人頭也未抬,冷冷道。


  沐顏歌呆怔半晌,隨後不怕死地欺身靠了上前,目光落到那人手間的函麵上:“盛月王府勢力已清,藍二小姐求請去靜國寺隨伴淩王妃”。


  衛子陵的字跡,沐顏歌一眼便瞧了出來,愣了半晌,這才想起蕭禎確實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妹,如此年輕便遁入空門,實在有些扼腕。淩王謀亂兵敗,盛月王府牽連最深,以容墨的性子,斷然是要連根拔起,絕不手下留情。喪夫後的淩王妃長伴青燈古佛倒也合乎情理,隻是這藍二小姐,即便遭遇家敗,也未到無人可嫁的地步,這……


  “準!”容墨提筆落下一字,合上之後又拿起一本。


  沐顏歌沒等那人打開便直接按住了他的手,半是斂色半是軟聲道:“不吃東西不許繼續!”


  容墨皺了一下眉頭,見沐顏歌堅持中帶著幾分綿軟和央求,並未吱聲。


  “夜行,將飯菜再端一份進來!”沐顏歌對著外麵喊了一聲。


  車外之人怔了三秒,趕緊應了一聲“是”!

  那人靜靜坐在那裏,朦朧的身影透著寂寂清寒,沐顏歌心中一疼,忽而伸手抱住他,聲音沙啞:“容墨!”


  容墨身子一僵,伸手揮開了她纏上腰間的手。


  沐顏歌又重新繞了上來,死死的,用力而執拗。


  那人身上入骨的冰寒順著她的指尖手臂蔓延全身,整個人猶如墜入了暗無天日的冰淵。


  這一刻,她竟是無比感激路染,讓她能夠迷途知返,讓她有機會這樣抱著他,陪他一起體會這種徹入心扉的冷。


  心被一種扯得生疼,她忽然發現,從前的她,錯過了他太多。


  隻是享受他帶給自己的蜜意濃情,卻從未深究這背後的疲憊……慶幸,她又回來了,哪怕隻是陪他走上一段,也好,隻要還有時間,一天能作十天,十天能抵過一年!

  半響,容墨涼涼的聲音突然響起:“你是在心疼朕麽?”


  沐顏歌一怔,故意不抬頭看那人寒著的一張臉,將自己的頭埋進他的懷裏,胳膊緊緊地捆住他的腰,輕輕地閉上眼睛,一臉的享受道:“真香,讓我多抱會!”


  “沐城主,注意自己的言行,再不鬆手,朕就將你給扔出去了!”容墨的聲音溢著一抹涼寒,用力拽住沐顏歌的手腕,似乎都能聽見骨骼的微微脆響。


  好痛啊,這人下手真狠!沐顏歌咬牙,小臉皺成一團,哼哼道:“不放,就是不放!我是登徒子,是臭流氓!”


  容墨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僵硬的身子似乎在那麽一瞬緩了幾分,鬆了手,身上的涼意卻是不減分毫。


  沐顏歌等了半天,聽著上頭再無聲響,悄然抬頭瞅了一眼, 見那人繼續麵無表情的低頭閱著折子,頓時放下心來。


  收回視線,胳膊細微地動了動,才發覺腕間紅痕醒目,她低下頭,心底嘲諷一笑,似乎從前這人便是如此厚顏無恥纏著她的,隻是如今位置調換了罷……可是,隱隱有些難過和失落,不是?


  暗歎一聲,沐顏歌又重新將頭枕上那人的膝頭,閉目享受這得來不易的片刻溫寧。


  也就在此時,她枕靠的人嘴角揚起薄薄的弧度,不過片刻,便消失於無形。


  “皇上,膳食備好了……”夜行掀簾探頭,卻被裏頭的情景給驚愣了片刻。


  那女子像一隻八爪章魚般纏上了皇上的腰身,頭慵然地枕著膝,青絲披散,遮擋住陽光的簾影使得她麵上的表情變得朦朧而隱約,看不清神色。


  在他低頭稟道之時,她隻抬頭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唇角微微勾出一個看不出意味的笑容,有幾分深沉,還有一份神秘。


  年輕的帝王麵色不甚歡喜,無任何言語,氣氛略顯凝滯和僵硬。


  夜行將食盤輕輕放下,十分識趣地退了出去。


  “趁熱吃了!”沐顏歌“嗖”地一下坐了起來,將那人桌前堆疊的折子挪開一片空地,又故作輕鬆地用指尖將那人手中的筆竿定住,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騰空抽了出來。


  心跳幾欲停止,撩唇淺淺一笑,“快吃,莫不是想我喂你?”


  容墨凝眸望著她,有些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眼睛。


  見那人不為所動,不怒亦不喜,沐顏歌挑了挑眉,又道:“那我真喂了?是用勺子還是用嘴?”


  那人略顯鄙夷地睨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銀筷,低頭靜靜地吃了起來。


  他吃東西的樣子十分的好看,優雅得體,還帶著三分的漫不經心,與自己的如狼似虎,簡直是有些天與地的差別。


  沐顏歌忽然發現,看著他吃東西,除了賞心悅目,還有一種被填充得滿滿的幸福。


  這種感覺,有種失而複得的溫暖。


  “皇上!”夜行的聲音又在車外淡淡響起。


  “何事?”容墨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盤內備好的錦帕,輕輕拭了拭唇角,漫不經心道。


  “逸太子的隊伍停在了十裏之外,說是要當麵承謝皇上暗中相助之恩!”夜行照原話如實稟道。


  容墨蹙了蹙眉頭,眸眼轉向身側微微有些晃神的女子,情緒不明道:“想見故人麽?”


  像是詢問,又像是試探,沐顏歌眸眼眨巴眨巴了幾下,柔柔笑著搖了搖頭,“逸太子平安無事便好,見與不見並無差別!”


  那人略顯探究的眸光在她臉上轉了轉,似乎沒找到任何破綻,收回視線,朝簾外淡淡開口道:“轉告逸太子,他的謝意朕已心領,朕不過是舉手之勞,為的是不引起兩國的紛爭,他若想活得久一點,就不要四處亂跑!”


  沐顏歌聞言呆了呆,咽了咽口水,總算相信了一件事。一個人無論怎麽變,毒舌的本質都不會改變!


  “你領楚逸出了禁陣?”沐顏歌聳眉。


  “就你們那個破玩意兒,能難得住朕麽?”某人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你說,楚逸他幹嘛要來摻和這事?這可不像他的作風!”沐顏歌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


  “他的作風?”容墨冷冷一哼,抬頭看了沐顏歌一眼,有些僵硬的身子往軟榻上斜斜一靠,閉上了眼睛,“當了十幾年的太子還能活蹦亂跳的,你以為隻是靠楚容天的寵愛能辦得到的麽?”


  楚逸有野心麽?她怎麽沒發現?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她眼拙了?就在她凝眉之際,那人譏嘲之聲輕飄飄地響起,“好歹也是靈越族的神女,這腦子與朕的宮女並無二致!”


  “你……”沐顏歌的小火苗躥了躥,很快便認清現實,也就三兩下地給壓去了。


  容墨閑閑瞥了她一眼,隨後翻過身去,嘴角微勾,似乎那女人氣怒又發作不得的樣子讓他莫名地感到一絲愉悅。


  “那我的手藝與那群宮女相較如何?”沐顏歌帶著一絲狡黠的氣息撲騰到某人耳頸間,手已在他身上輕輕地按了起來。


  容墨身子一僵,不語不動。


  “放鬆,我不謀財害命……”那女人的聲音恍若輕煙,無形中帶著撩人的蠱惑,容墨的身心鬆了下來,不一會兒,呼吸聲便均勻起來。


  沐顏歌低頭,望著榻上睡容安恬的人,嘴角微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自己如今做的,和過去他承受的,他做的種種,比起來,卻是微不足道。


  紫竹林,風蕭葉動。


  路染調息輕吐出最後一脈長氣,幾滴鮮紅無聲地順著唇角滴落,染紅了他如玉的手指,指間的扳指散出清透的光,與這抹鮮紅幻化出一抹奇異的妖冶。


  “大皇子,你……”一屬下掀簾而入,瞬時被那抹刺眼的紅驚得變了顏色。


  “大驚小怪作甚麽?”路染睜開眸眼,一聲輕斥。


  那人噤了噤聲,趕緊低下頭去。


  “人都醒了?”


  “回殿下,都已整裝待發,隻等您一聲令下!”


  路染用手指輕輕觸了觸扳指上的血跡,並未立即拭去,凝眸半晌,淡淡開口道:“啟程回京吧!”


  “殿下,這……”那人略顯愕然,不待他抬眸,那清淡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再次傳來,像是對他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兩權相害取其輕……”簾落,唇勾。


  那女人先擱淺一段時日吧,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些人強求不來,但命裏注定留不住,贈他最後一段旖旎又何妨?


  想到他在給師兄療傷時俯耳輕吐的那句,他嘴角扯了扯,“她壓根就沒有失憶……”


  多情總被無情惱……他肯定,即便昏睡亦留得三分清醒的師兄定會將那句完完整整給聽進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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