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拋夫棄女的女人
簫音有一瞬間的微低,隨後便再次走高揚起,與沐顏歌的琴音纏繞在一起,兩種傾注內力的音色碰撞相峙, 欲一決高低。
沐顏歌連夜奔波,損耗不少體力,加之靈力尚未開啟,不甚雄厚的內力本身就不是吹蕭之人的對手,不過片刻間漸漸處於下風,她眸光清寒地看著叢影之後,暗下思忖著這對自己動了殺意的究竟是南涼皇子還是北翼皇帝?
就在自己走神之際,簫音下的波紋將自己的琴音完全的壓製了下去。
“城主!”青鳥看著沐顏歌指間的鮮血染紅了琴弦,不由得驚呼出聲。她想相助,但此時根本就不敢隨意出手,隻因她自身修為不夠,貿然橫插,反倒極易被暗處之人反噬。
就在這時,一清逸的笛聲平空而起,像是尋著她的琴音而來,很快便融為了一體,形勢陡然發生了逆轉。
沐顏歌蹙了蹙眉,顯然是有人在暗中助她,這是什麽情況?
忽然那股注入內力的笛音從琴蕭旋律中衝破,如一道尖銳的利刃,振聾發聵。
眾人的耳膜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在場馬匹都按捺不住撒蹄亂躥。
“嗤”的一聲清響,笛聲和簫聲在半空中碰撞出一道刺耳的音色後刹然而止,頃刻間天地一片靜謐。
隻見幾百米外一身月白色錦袍的人影端坐在馬上,伸手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皇上……”
四下頓時響起驚呼聲,千餘護衛立即圍攏過來。
容墨將口中的腥甜之氣壓了下去,對上眾人的視線搖搖頭:“朕沒事!”
幾步之外的夜行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終於咽了下去,遂而上前,揖禮道:“懇請皇上容卑職替您調理一下內息!”
容墨眸光溫涼地望著遠處,麵無表情,遂而點了點頭,應允了夜行的請求。
半柱香後,容墨催馬上前,身後護衛簇擁跟隨,不出片刻便出現在沐顏歌的視野裏。
沐顏歌目光緊緊鎖住前方,那馬上的男子一襲繡金蟒的月白色錦衣,腰束鑲東珠的金帶,容顏如畫,尊貴雅致。身後是千人如一的護衛。
沐顏歌的身子微微一僵,瞳眸瞬間幽暗下去,深深沉沉好似攏了一層迷霧一般,不過轉瞬便恢複了一片清明。
雖然隔得遠,但她依然可以看到那人美如冠玉的麵容上透著沒有血色的白,周身包裹著濃濃的清冽之氣,讓人雖是被那一眼的風華晃了眼,卻是不敢靠前。
沐顏歌的笑意一點點蔓開,忽然開口道:“多謝北翼陛下方才仗義出手!”
那女子柔柔的紗衣,襯得她的麵容明眸皓齒,說不出的清麗動人。此時唇角擒著淺淺的笑意,一雙澄亮的瞳眸好似汪了一池碧水在裏麵,波光瑩瑩.
隻是最後,一語既落,眼裏已全然是漠然,就好像看到不認識的人一般。
容墨的心緩緩的沉下去,隻覺得心口一陣鈍痛,手指下意識的握了起來,也就在這麽一瞬,他本就蒼白的臉,血色似乎更少了。
他怔怔地看著她,溫聲道:“朕……隻是舉手之勞!”
“哦?陛下這話當真是有趣了!”沐顏歌忽然挑眉,眸中閃過一絲困惑,如此大費周章地來奪神鏡,卻又暗中助她,這北翼新皇還真是夠古怪的。不過在利益麵前,敵與友本就沒有什麽清晰的界限。她此行的目的就是取回本族的天棱鏡,任何對這件神物存有不良心思的都算作是她的敵人。
容墨目光落在沐顏歌染血的十指上,眸底閃過深深的疼痛。
那張他魂牽夢繞的臉,雖是帶著清淺的笑意,卻是疏淡的,冷然的,稱呼亦是變成了“陛下”,從前她會巧笑嫣然地喚自己“夫君大人”,會狡黠俏皮地喊自己“小墨墨”……
如今一切都變了,心中似有什麽東西霎那決堤,容墨忽然垂下眼睫,沉默不語。
“天棱鏡原就是本族之物,百年前天下大亂時,因遭外族人覬覦而由本族的玉息長老親赴落雁山,將其沉入了無底湖。而眼下,因這件上古寶物關係到了本族的興衰存亡,所以本城主才不遠千裏,追蹤至此,為的便是取回此物。落雁島一帶隸屬北翼境地,我等多有打擾,還請陛下海涵!” 沐顏歌輕輕一笑,看著容墨。
傳聞這北翼新皇年輕有為,作風淩厲,今日一見,卻隱隱讓她覺得這言傳似乎有些差漏。這家夥一副綿綿軟軟、容隱溫吞的模樣,怎麽也不想是從權謀刀光中走向九五至尊的帝王,這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
片刻,容墨抬起頭,看著沐顏歌,清淡吐口道:“這天棱鏡,你不能帶走……”
“哦?理由?”沐顏歌皺眉,眸光驟冷。
“不能就是不能,沒有因由。北翼境內的一草一木,朕都有權力決定它們的去向!”容墨忽然眯起眼睛,一改方才的沉寂,淺笑慵然地望著眼前的女子。
這樣的笑意讓沐顏歌渾身一個激靈,陡生一種怪異之感,這樣的異魅不羈,隱隱有些熟悉……強壓住有些散亂的心神,她冷冷一笑,“本城主隻是來陛下你的地盤取回自己的東西,打聲招呼那是出於禮貌客套之舉,人既然都站到了這裏,就絕不會空手而回!”
容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眉眼,並未言語,一雙眸子深邃無垠到無邊無際。
沐顏歌也不避不閃地看著眼前之人,眸光冷然而堅定。
半響,容墨玉顏閃過一抹落寞,聲音微帶沙啞地道:“這東西關係到朕……妻子的性命,所以,你不能取走!”
沐顏歌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後隔著紛飛的衣袂青絲看著他,聲音沉靜,微帶涼意,“我隻拯救我的族人,而你的女人,與我毫不相幹!”
“好一個毫不相幹!” 容墨忽然笑了,聲音驀然冷寂,“沐城主有自己不管不顧的東西,那朕也有自己執著的東西,所以,今日注定有人失望!”
那人的容顏微微攏上一層清霜,眸中似乎極力壓抑著什麽,沐顏歌像是視而不見,淡淡吐出一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容墨麵色微微一變,袍袖一揮,一陣疾風擋住了沐顏歌襲來的掌風。
沐顏歌手腕翻轉,掌心幻化出無數團紫焰幽蓮,齊齊朝容墨撲湧上去。
容墨眉間一凝,傾注內力揮灑而去,瞬時將蓮團衝散開來。兩股強力相碰,馬上兩人齊齊受到衝擊,各自退了數步之遠。
兩邊的人馬也齊齊湧了上來,一邊是刀戟齊整的兵士,一邊是身懷絕技的神族女侍,雖然人數上是眾寡不均,可真正動起手來,結果卻是難定!
容墨目光溫涼地看著她,聲音沉暗,“朕不想和你……這女人動手!”
沐顏歌麵色淡淡地看著他,忽而唇角勾起一抹譏誚:“本城主還當有什麽三頭六臂呢!北翼皇帝也不過如此……”
“稟皇上,無底湖被人暗中動了手腳,湖水渾濁不堪,下潛尋鏡的視野範圍不足一米,我們的人在水底無法再繼續……”一渾身濕透的兵士神情惶惶地上前稟道,模樣略顯狼狽。
容墨溫潤雅致的玉顏上透著一絲青白,眉黛暗沉,眸底的漩渦似乎想將某道麗影生生地吸進去般。
“縱然朕搶不到天棱鏡,但也絕不容許拿到之人離開這片土地!” 容墨沉默半響,吐出一句話,對著那名渾身濕漉漉的兵士看了一眼,眸光昏暗,須臾沉聲吩咐:“回撤!”
“北翼陛下,容我多問一句,本族這件寶物對令國的皇後當真如此重要,這其間的緣由能坦言相告麽?” 沐顏歌神色淡淡,但語氣卻是明顯緩了幾分。
這位北翼新皇不但人長得俊美無儔,對自個的妻子亦是格外珍重,這讓她倒有些意動。
容墨瞧著眼前女子隨性自如下的坦然,慢慢地他的瞳眸起了微微的漣漪,一絲暖色融於瞳底,不由得微微的苦笑道:“她生朕的氣了,不理朕了,最後,幹脆將朕忘了……”
“抱歉,皇帝陛下,本族的神鏡沒有讓人恢複記憶的功效,所以本城主不能將它讓予你作為博佳人一笑的工具!”沐顏歌打斷容墨尚未說完的話,神情幾分肅斂。
人人都說帝王薄情,眼前這家夥倒有幾分癡心。隻是這世間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沒準還真是他負了那女子的心……
“若不是傷得徹底,誰願意選擇遺忘……”沐顏歌忽而幽幽地歎道,待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了。
嗬嗬,別人的故事,自己反倒入戲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家夥有三宮六院,美人無數,她幹嘛要去替他瞎操這份閑心?
這似怨似嗔的輕歎,惹得容墨的身子一震,如遭了雷擊一般,完全地石化了。
他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快跳出了胸腔,他幾乎承受不住的身子發軟。
“皇上,你怎麽了?”夜行緊張地開口,有些惱怒地睨了一眼那馬背上的紫衫女子。
誰都知道她就是從前沐側妃,如今北翼的皇後,可皇上不開口,他們自然無人敢挑明。可如此形同陌路的相處方式,讓他心裏暗自為皇上感到憋屈。這女人不是失憶了,而是根本就沒心了。
容墨的臉是剔透的瑩白,一雙眸子卻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沐顏歌卻是不想同此人再糾纏下去,開口對隨行之人道了聲“我們走吧!”
就在她將要淡出那人的視線之時,身後忽然響起一氣急敗壞的輕嗬聲:“拋夫棄女的女人,你給朕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