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討要禮物
沐顏歌哄小九睡下後一個人靜悄悄地踏進了容墨的院子,發現一個小婢女正俏生生地站在書房前,手裏還提著半個時辰前她囑咐送過來的食盒,麵顯猶豫之色,惴惴不安。
“夫人,公子他……”小婢女看到沐顏歌上前,鬆了一口氣。先前她在門口輕喚了幾聲,卻是反應全無,想來公子是睡著了。她不敢進去打擾,又不知公子何時會醒來,便隻好站在這裏靜靜等候了。
“我來吧,你先退下……”沐顏歌輕輕揮手,接過她手中的食盒,隻手推開書房虛掩的門,掠過吳山疊翠的屏風,便見到了這樣一副景象。
容墨伏在案幾之上,神情恬和而安然,綺戶半開,瑟瑟的秋風拂亂了案上的函件,幾片調皮的枯黃落葉隨著紙頁輕輕晃動,即便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案上之人亦是半點未曾察覺。
沐顏歌放低了腳步聲,慢慢走到書桌前,那人呼吸平穩,正當酣甜,沐顏歌合上了那折正回複了一半的密函,傾身將窗戶掩了掩。
轉身對上那人清淡的眉眼,卻發現那眉間竟是微微皺起的,一絲憂色半藏半露。
沐顏歌微微一怔,亦是難免錯愕。這狐狸平日待人處事臉上總是掛著如沐春風的笑,隻有在開口說話時,才會張牙舞爪如利剪般四處傷人……可這樣眉頭緊鎖,疲憊外顯的他,自己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這是累了麽?沐顏歌的心竟是輕輕擰了一下,閃過一絲莫名的澀然。她禁不住伸過手去輕輕觸上某人的麵龐,拂過他的眉間眼角,話說這上天真是不公,一個男人家幹嘛要賜予他這麽好的皮囊,真是浪費!沐顏歌暗暗慨然。
她側身取過架上的一件罩袍,輕輕覆在容墨的肩頭, 正欲收回手,忽然一緊,竟被那熟睡的某人倏然伸出的手抓住,動彈不得。那人一雙玉眸半闔半開,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眸中清光瀲灩,如許柔情。
沐顏歌使勁想要抽回手,徉裝惱怒道:“又在這故弄玄虛,你這人簡直無藥可救了!”
“夫人真會冤枉人,明明是你吵醒我在先!若不是我醒得及時,還不知道你這雙不安份的手會伸向哪裏呢!”某人神色委屈地抓起沐顏歌的手,急於替自己辯白。
沐顏歌神色一窘,卻是有些無言以對,方才自己好像確是在他臉上摸來摸去的,這揩了油被抓個正著,想要不承認都不行了。咳咳,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男色禍人哪!
“誰讓你一不小心睡著了?”
“你夫君我昨夜忙了一宿沒睡,今早又要跟出府去將不聽話的某人逮回來……這打打瞌睡也算是合乎情理吧?”
見沐顏歌無從反駁,容墨笑了,“怎麽?理屈了吧?”某人的聲音綿綿軟軟,像是三月裏濕噠噠的小雨,一臉得意卻是藏也藏不住。
“誰理屈了?誰規定你的臉不能摸了,老娘我不僅要摸,還要……”沐顏歌惱了,說到一半便伸手擰住了某人的耳朵,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原地旋轉。
“痛,痛……”容墨驚呼出聲,俊臉皺成一團。
沐顏歌隨即輕笑出聲,將手鬆了開來,望著某人紅通通的耳朵,無比開懷,“在我家鄉那裏,女子就是如此懲戒自己不聽話的丈夫的,看你以後還敢在老娘麵前囂張不?”
“本人不怕痛,更不懼威脅……”容墨朗聲一笑, 一雙手出其不意地攀上沐顏歌的腰,迅速將她帶入懷中,緊緊地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如玉如蘭的氣息迅速將沐顏歌包圍,耳邊是某人溫熱的呼吸,一抹紅霞迅速在她麵頰上飛繞開來。
“娘子,我們這算是正式好上了麽?” 就在沐顏歌還處在如雲似霧的懵然之中時,耳邊傳來了某人輕柔如雨的聲音,含含糊糊中透著某種滿足,妖媚中勾人於無形。
沐顏歌覺得自己快要被一團火給燃燒起來了,這情況不妙,得趕緊來上一桶冷水才是……神情恍惚之時,腰間卻傳來一陣痛感,竟是被那人給狠狠地擰了一下,她差點哀呼出聲。
“夫人走神了,以示懲戒!”某人壞壞一笑,吐氣如蘭。
報複,絕對是報複,可眼下受製於人,論氣力,拚不過他,論腦袋,還是鬥不過他……算了,就這樣吧,有懷抱可躺,還不如好好享受……
“什麽叫‘正式好上了’?你俗不俗啊,這叫‘開始談戀愛了’,可懂?”沐顏歌朝某人拋去一個媚眼,洋洋自得。
容墨很想問“談戀愛是個什麽鬼?”,可見到懷中女子一臉嗔態,早已是心猿意馬,魂不知所終了,哪還有心思去研究這些“天外之詞”?‘談戀愛’就‘談戀愛’吧,隻要娘子高興,什麽詞匯已經不重要了。
“娘子?” 容墨環著她的肩,吐吸間伴著淡淡的木蘭花香。
“嗯?”恍惚間,沐歌發現這人一下連稱謂都改了,這算是他們關係的更進一步麽?一切來得太快,像是做夢般,一切又像是順理成章,她在欲拒還迎下竟與這狐狸摟摟抱抱到一塊去了,咳咳……
“夫人,今天是我生辰,你知道麽?” 某人將頭緊貼在他的後背上,撒嬌般地呢聲道。
“啊?”沐顏歌紛亂的思路驟然停止,錯愕轉眸。就因為是他生日,所以回府之時才死乞白賴地向她討要“愛心便當”麽?
“別動!聽我說完……”某人將她不安份地身子重新按了回去,不滿出聲。
“既然是我生辰,夫人是不是應該送我一個禮物呢?”
“禮物?”
“嗯,我要夫人親手做一個禮物贈予我,就當做是我們的定情信物……”某人說得極為認真,又像是理所當然似的。
“親手做的禮物?”沐顏歌嘴巴微張,眨了眨眼,這是存心在為難她這個懶人麽?遂而悶聲道:“訂情信物不是已經交換過了麽?那金葉子不全都在你那兒麽?”
“那是文定之禮,不能算作禮物……”
“哦,那好吧……”
“拉鉤,一言為定!”
“嗯……”
沐顏歌迷迷糊糊地竟答應了某人的這個“不情之請”,心裏卻在為整個什麽樣的禮物出來而感到頭疼犯難。
“你剛才做夢了麽?為什麽會皺著眉?”沐顏歌忽然轉眸望向某人,幾分期許,她想聽到他真心的回答,知道他每天在做什麽,知道睡著醒著都在想些什麽。
沐顏歌忽然發現,戀愛中的人是不知滿足的,總想從對方身上獲取更多,隻為兩顆心能因此靠得更近。
“恩,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在夢裏我一直追著一個東西跑,跑著跑著那東西忽然就不見了……”容墨謂然一歎,有種哀而不傷的氣息淡縈於身。
“是鏡花水月麽?你是在擔心這些年心心念念籌謀會實現不了?”沐顏歌抬眸,望向這張忽然有些沉寂落寞的臉。
就在沐顏歌以為他不會再回答了,容墨低沉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路再難也要走下去,從十年前我選擇踏入南涼帝都的那一刻起,就決定了無路可退……況且,現在還有了小九和你,若不能足夠強大,又如何為你們遮擋風雨?”容墨壓低了聲音,湊到沐顏歌耳根旁,貼上她的臉頰,含笑問道,“你真的想好了要與我將這條無比艱難的路攜手走下去?”
“迎難而上,這過程應該比我們想象的要美……”沐顏歌淺淺地笑道,輕輕回握了容墨的手。
這個世界永遠都是這樣,你一旦你進入了某些人的視線,這結束和開始就由不得你來決定。想生存,想不被鏟除,隻能一往無前地走下去,權利,才是最好保護自己的外衣……沐顏歌有些隱隱心疼眼前的這個男子了,十年前不過一稚齡孩童,孤身入敵國,隱姓埋名,步步為營,這其間要曆經多少艱辛苦楚,才換得如今可笑傲風雲的令人不容小覷之位?
或許,這是他那位北翼高高在上的皇帝父親不曾想到的,多年前不太上心一枚棋子終有一天也會成為能夠殺過楚河漢界輕車重馬;這也是他那些居心叵測的皇族兄弟不願看到的,一枚棄子在蟄伏多年後,竟也會掀起風浪……
沐顏歌的話落,容墨淡淡地笑開了,心底的陰鬱一掃而空,如被十裏春風輕掃過了般,讓他瞬間有一種如置身雲霧中的飄渺之感。他確定她也喜歡自己的那一刻,內心是狂喜雀躍的,而在她願意牽起自己手的刹那,他的動容無以複加。他伸手拿過案桌上盛著“美味”的食盒,掀開蓋子,欲大快朵頤。
“都冷了,讓下人拿去溫一下。”沐顏歌按住他就要送入口中的手,出聲製止。
“不礙事,隻要是夫人做的,冷熱一樣好吃!”容墨唇角溢著清淡淺笑,神情亦是十分地滿足。
沐顏歌的餘光瞥見一旁地紫紅檀木桌上平攤著一掛著杏黃絲線的軸卷,幾行如行雲流水的墨字赫然入目: 梅花雖傲骨,怎敢敵春寒?若要分紅白,還須青眼看。
好字,好詩!沐顏歌暗自一歎,可看字跡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筆,這……
見沐顏歌似是存疑,容墨笑著解釋道:“母妃送北翼讓人捎過來的,每年生辰,她都會贈上一幅字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