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不負憂
半晌,葉一弦從被子裏探出腦袋,問陸湛衡:
“為什麽還是不說話的好,說話多好啊,既可以說真話還可以說假話。”
陸湛衡不禁感到好笑,便問搖頭晃腦的葉一弦:
“那一弦說真話說假話?”
“真話。”
笑容凝滯,陸湛衡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那一弦喜歡我嗎?”
葉一弦閉著一隻眼睛,揉了揉腦袋,隨意的說:
“喜歡。”
陸湛衡被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隨之放下,然後就是心動,狂歡。
“我喜歡湛衡,還喜歡華年,喜歡嘉英,喜歡李樹楊桃。”
葉一弦掰著手指頭認真的數著。
陸湛衡盯著葉一弦喝盡醒酒湯,替她掖好被子,走出了房間。
隔了房門還能停見葉一弦的聲音:
“第一,我這不是拽,這是憤怒,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蕁!第三,請你們不要再找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否則我就讓你變成真的豬頭……”
陸湛衡不知道,真話假話,葉一弦都會說,隻不過,在他麵前,什麽都是變成了真話。
從以前到現在,不管是睡著還是醒著,葉一弦都撒的一手好謊。
被母親毒打的起不來身,就會撒謊說,我太懶了,不想起。高中被扒了衣服,就會撒謊說,我和她們鬧著玩呢。深夜睡不著,想念大洋彼岸的陸湛衡,就會撒謊說,突然想起陸湛衡欠我的九塊錢還沒有還。
人啊,心口不一,既然選擇了活著,就好好活啊,要死要活像什麽樣子,該死的東西。
因為睡覺之前被陸湛衡灌了醒酒湯,所以早上起來葉一弦並沒有感覺什麽不適。
不知怎的,今天去店裏,葉一弦找陸湛衡送自己去,他沒開門,悶悶的聲音說是生病了,無奈,隻好讓葉華年抽出時間送了一趟。
古董店裏現場冷冷清清,是不是得來幾位老顧客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玩意。
葉一弦在店裏擦著吉他,一根根的仔細的擦著,像是要把吉他擦斷一樣。外麵下著雪,地上也雪白一片,零零散散的環衛工人在各街道做著清理工作。
楊桃突然來了,身上還帶著白花花一片,轉眼變為透明。
一本書被楊桃放在桌子上,她蹺著腿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說:
“這好像是你初中的日記本,我今天翻倉庫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怎麽的跑我那去了。”
葉一弦手顫了顫,拿起那本殘破發黃的淡粉色日記,想著挑出幾張貼在店裏的牆上。
2012年五月一日,今天好不容易放假,卻被陸湛衡叫起來去了學校附近的甜品店,原來嘉英在,他給我點了許多口味的半熟芝士。
櫻花味的口感微微有些酸,像生悶氣時候的陸湛衡;抹茶味的有些苦,像哭鼻子時候的陸湛衡;巧克力味的有點膩,像對我好時候的陸湛衡;原味平平無奇,像不理我時候的陸湛衡。
原來連我最愛吃的甜點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陸湛衡也不是。
2012年六月二十三日,今天華年回家了,他說他跳級去了高二,成績還是那麽好,真是羨慕。華年在家的時間本來就少,本想和華年在家待一整天,卻來了不速之客,陸湛衡帶著李樹來了家裏,後麵還跟著氣急敗壞叫罵的楊桃。臭屁陸湛衡,明知道周嫂要給我做小蛋糕,故意到廚房和周嫂聊這聊那,直到蛋糕糊了才從廚房出來衝我吐舌頭。
2012年七月八日,還有幾天學校就放假了,有臨近考試,頂著滾滾的烈日,我實在無心學習,就去多媒體教室找陸湛衡和溫嘉英想著逃課。
在門外,我聽見嘉英對陸湛衡說,有些東西要趁早,烤鴨要早早的吃,涼了會膩;買演唱會門票要早早的去,晚了就售光了;感情也是一樣。不知怎的,我拔腿就跑,放學也自己回了家。
這幾天,陸湛衡總是讓我等他,說有事情要和我說,我心慌,都給逃了。
“撕拉”,紙張被撕下的聲音,葉一弦選了幾篇,把日記撕下來,粘到了牆上。
唯獨留下了後一篇。
楊桃看了看桌子上背著的日記,伸手幫葉一弦遞膠水,問:
“桌子上那篇怎麽不粘上去?”
“不重要。”葉一弦回答。
送走了楊桃後,葉一弦給陸湛衡打了電話,一開始電話一直打不通,直到最後,才被陸湛衡賭氣似的接起:
“幹嘛?”
葉一弦看了一眼外麵下了一天的雪,低沉著嗓子說:
“接我回家,外麵在下雪。”
“我不去,我讓管家去接你。”陸湛衡掛了電話。
葉一弦把日記本放進包包裏打算帶回家去,冷然間看到本裏還夾著一頁與這紙張不一樣的一篇,這篇是被打印上去的。
我清楚的記得那晚,華年摸著我纏著繃帶的手腕,他對我說,一弦,你是我的驕傲,哪怕你毫無生機,哪怕你普通平凡,你都是我的驕傲。
這句話,我等了18年,從未有人對我說過,終於我成為了華年的驕傲。可能,這句話是我以後唯一讓我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華年經常會給我一些人生建議,什麽業立家成,什麽適時清醒,什麽不要在夜晚做任何決定,但都什麽都不及這句,你是我的驕傲。
這句話我時時在心,讓我能做出我認為正確的決定,讓我在前塵往事中不後悔,讓我懂得自愛。
我很感謝華年認為我是他的驕傲。
牛鈴作響,葉一弦慌忙的把紙張塞回日記裏。抬眼,陸湛衡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門口。
葉一弦勉強扯起笑容:
“不是說不來嗎?”
陸湛衡招了招手,醇厚的聲音充滿誘惑:
“過來。”
葉一弦楞了楞,笨笨拙拙的走了過去。
陸湛衡伸出邪惡的手,抓住葉一弦的臉揉著,還撇著嘴說:
“笑得真醜。”
車裏,身上的雪花被空調烘烤的化成了水,葉一弦拍打著衣服,不讓它被水浸染的變得潮濕。
陸湛衡把路過星巴克買的的咖啡拿出來遞給葉一弦說:
“喝口暖暖身子,我加了糖。”
說來也是,葉一弦從小就喜歡吃甜的,本來應該活在蜜罐裏的她她,卻吃了一輩子的苦。
咖啡到葉一弦手裏還是溫的,應該是剛買來不久的,開口一打開,咖啡的醇香溢滿整個車裏,甜味中還夾雜著絲絲澀意。
葉一弦看了一眼手機裏收到的葉華年的信息,垂頭喪氣的說:
“華年這幾天加班,不回家住了。”
“那明天晚上咱們去給他送飯吧,去探班。”
陸湛衡把“咱們”說的輕輕鬆鬆。
陸湛衡看著車內愈來愈冷的氣氛,硬是提起話茬:
“一弦,你還記得咱們初中時學校附近的那家甜品店嗎?嘉英給買下來了,有時間咱們去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