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端醋意鬱結心
葉一弦沒有起身,看著陸湛衡直直的奔自己走來,坐下,喝茶,動作沒有一絲停頓。
陸湛衡看著李思遠,目光毫不避諱,問:
“這位先生很喜歡吉他?巧了,我們一弦也喜歡。”
問題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
李思遠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笑著說:
“話都這份兒上了,我懂。”
由於陸湛衡的一通搗亂,李老板空手而歸,葉一弦也沒做成這筆生意。
生意沒做成,葉一弦身心都不順暢,好聲沒好氣的問:
“你來幹嘛?”
陸湛衡正聞著桌子上的香水百合,那是葉一弦從花鳥魚市場買的,剛澆過水,零零星星沾到陸湛衡的鼻子上,他揉了揉鼻子說:
“楊桃要畢業了,我畢業禮物還沒買呢,你陪我去買,給我出出主意。”
葉一弦放懶:
“我不去,沒時間。”
陸湛衡聳了聳肩,將桌子上的茶一口而盡,起身出了古董店。葉一弦的目光一直未從他身上離開半分,直到透過玻璃看見他啟動一輛林肯絕塵而去。
從那天之後,陸湛衡就再也沒同葉一弦說過話,一句都沒有。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轉眼楊桃畢業了。說來也奇怪,別的學校都是六七月份畢業,隻有楊桃的大學特立獨行,九月份才讓這些苦苦守望的學子們畢業。
葉一弦早早的就關了店門,開著她那輛軟件不行硬件跟不上的小車去了街心花園,楊桃說是要在家裏bbq。
小時候的楊桃和葉一弦看不對眼,總是說話嗆人。明明逢人就說說葉一弦是個討厭鬼,她討厭葉一弦,卻還是每次在家裏bbq的時候偷偷讓陸湛衡給葉一弦帶回去些。
葉一弦進去電梯,按下了18樓的按鈕,在電梯門即將閉合時,一隻胖手闖入眼簾,緊接著陸湛衡走了進來,看了葉一弦一眼,冷漠的站在一邊。
陸湛衡長得不賴,星眉劍目,鼻翼挺立,笑的時候有酒窩,眼角有淚痣,身材三七分堪稱完美,185的身高也夠用。但是他卻長著與他的臉和身材極不相符的大胖手和四十碼的腳。
葉一弦歪著頭問:
“你買禮物了嗎?”
陸湛衡漠然。
直到楊桃給開門,陸湛衡都離葉一弦一米遠,無話。
楊桃看著氣氛怪異的兩人,問:
“怎麽了,一個個都不說話?”
葉一弦自顧自的換了拖鞋,扔給楊桃一個禮盒,就進了屋,和正坐在沙發上工作的葉華年打聲招呼,就進廚房去給溫嘉英和李樹幫忙了。
楊桃看了看忿忿不滿,憋著氣的陸湛衡,笑罵一句:
“熊德行。”
小時候就因為楊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喂了他一口香菜,陸湛衡就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好幾天沒有搭理楊桃。
小時候的陸湛衡是個愛哭鬼,是個受氣包,但是他卻壯著膽子幫葉一弦拿起身上的大花蟲子,卻幫葉一弦和初中的留級小霸王搶自行車位,卻在高中時踩在桌子上喊:
“誰他媽的敢欺負葉一弦,老子弄死誰。”
多年後,楊桃才明白,陸湛衡天不怕地不怕,葉一弦就是他的勇敢。
燒烤那叫一個香氣四溢,光是聞著唾液腺都蠢蠢欲動,葉一弦卻說沒胃口自己一個人去了陽台。
吃了一半,眾人微醺,陸湛衡坐不住了,對葉華年喊:
“都是華年你慣的,說不吃就不吃,什麽毛病!”
葉華年擼著串,泰然自若:
“我管不了。”
陸湛衡黑了臉,抓起一大把烤串遞給楊桃,說:
“楊桃!給她送去,別餓死到陽台裏!”
楊桃給送去的烤串葉一弦一口沒動,等她從陽台出來的時候,葉華年靠在沙發上,楊桃和李樹相互擁著,溫嘉英躺在地上,都睡著。
隻有陸湛衡格外清明。
葉一弦看了一眼沒說話,默默地收拾著殘局。
忽然手腕一緊,被陸湛衡肉乎乎的大手抓住,葉一弦眉頭一皺:
“放手。”
此時的陸湛衡執拗的像個小孩子:
“我不,和我出去散步。”
或許是因為陸湛衡身上的酒氣在周身揮發著,使得葉一弦也有些朦朧,她說:
“陸湛衡,你真的很煩。”
最後兩人在一家麵館前停下,陸湛衡拉著葉一弦坐在路邊的露天棚子裏,對老板喊:
“老板,兩碗招牌小麵。”
陸湛衡醉的勁臉泛紅,嘴巴也不消停:
“葉一弦,你難道沒看出我在和你生氣嗎?”
葉一弦自顧自的吃著麵,頭也不抬的說:
“那又怎樣,你也是夠小氣,不就是沒陪你買給楊桃的畢業禮物嗎,一直不理我。”
世界上哪有那麽小氣的人,隻有小氣的喜歡,喜歡才會令人變得心胸狹隘,醜陋不堪。
陸湛衡搖了搖頭,借著醉意擺弄著葉一弦頭發,繞成圈,套在自己手上。他說:
“葉一弦,你可真濫情,咱們認識那麽多年,讓你陪我買東西你都不去,但是卻可以隨便給一個陌生人彈吉他,你還真是薄情寡義。”
晚上的風不溫柔,像是瞎子一般,吹起葉一弦的頭發,隱約可見內裏的傷疤,陸湛衡看著那猩紅的印記,溫柔的幫葉一弦整理頭發,不再言語。
也許是晚上沒吃飯的原因,葉一弦吃了整整一大碗麵,慢悠悠的和陸湛衡走回楊桃家。
晚上路燈幽暗適眼,陸湛衡慢慢醒了酒,話也規矩起來:
“一會你和華年回家?”
“嗯。”
回去叫醒了葉華年,兩人下了樓,陸湛衡也跟了出來。葉華年隱晦的看了葉一弦一眼,說:
“快點。”
說完便上了車。
陸湛衡站在葉一弦麵前,溫和的臉上難得有一絲慍怒:
“葉一弦,我回國就不走了,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
陸湛衡點頭,轉身,上了樓,動作僵硬,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木偶。
小時候,過家家的遊戲葉一弦一直都不參與,小小的她一臉嚴肅說,這種事不能玩笑,選誰當老公就要認一輩子的,她還說,我們太小,有些承諾,輕易許不得。
何曾幾時,葉一弦對陸湛衡信誓旦旦的保證:
“你愛哭,沒人要,實在不行我就委屈一下。”
可陸湛衡忘記了,他也保證過:
“你才沒人要!我這次一定交一洋妞帶回來讓你瞧瞧。”
隻是那時的葉一弦還太年輕,那時的陸湛衡還不成熟。
到了家,葉華年輕輕的握住葉一弦的手說:
“一弦,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別裝,我們都別裝。”
葉一弦身體一顫,她說:
“華年,我聽不懂。”
葉華年微微一笑,上了樓:
“沒什麽。”
葉華年說著別裝,卻一直在裝,葉一弦說聽不懂,卻什麽都懂。
人啊,就是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