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老師
姚廣孝黯然神贍苦笑道:“是,也不是。”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抱在手裏溫暖了手心,吹著氣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我聽到這個消息很是驚訝,但我沒出我那時也在現場,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出真相,隻會讓事情更複雜。這端木家的族長,悲憤地告訴我,有一個年輕人帶著端木的遺體回到山東,屍體全身是傷,是半路遇到高手,兩人不敵,紛紛敗落,而端木傷重不治。我那時聽得震驚不已,我雖然砍傷了端木,但是那不是一個厲害的口子。要,那柳姓青年的劍才真的是弄得端木的手都快斷了。這事一直藏在我心裏,我懷疑那個柳姓的年輕人從中做鬼,但我不知其來曆及姓名。可我發誓總有一,我要找出那柳姓青年是誰。”
此時色漸暗,已近黃昏,可是胡濙聽得津津有味。他問道:“後來找到了嗎?”
姚廣孝搖搖頭,難過地:“沒找到,後來我入了永樂皇帝的府內做幕客,太忙了,就淡忘了這事。但是,無絕人之路,在我輔佐永樂皇帝登上大寶後,來找我的人絡繹不絕,其中這柳姓青年透過關係在一場飯局上來找我。我兩一相見,我認出他,但是他沒認出我。原來那柳姓青年就是雲水宮少宮主。”
“那柳姓的人就是雲水宮的柳如雲?”
姚廣孝突然用力地拍了桌子一下,窗外的鴿子都嚇飛了:“沒錯,就是他,由於我那幾年,忙於征戰,容貌變化極大,所以他沒認出我來。可這柳如雲養尊處優,容貌竟和十幾年前一樣。他鑽營功名,極力想要進軍中原,因此透過官員,想要接近權力核心,就攀關係認識了我。當我知道此人就是雲水宮宮主,我假意熱絡地讓他接近,讓他以為有極大機會能夠接近皇帝。然後不出所料,就被我控製了。當他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少林弟子,他嚇得魂飛魄散。”
到這胡濙懂了,應該柳如雲跟他一樣被姚廣孝用毒物控製了。
“後來在我的追問下,他實話實簾年端木是怎麽死的。”到這,姚廣孝又長歎一口氣。“原來,柳如雲那日聽我的挑釁,又看到我竟能打敗端木,他自知沒法打贏我,便想要偷襲我,以杜絕踢館之患。可恨的是,他為了一勞永逸,竟然在偷襲我的劍上喂毒,端木抓了這把劍,這毒就進入了端木的體內,大羅仙也難救。他一不做二不休,將死因推到我頭上,送端木回山東,反而因此跟山東端木搭上線,差點結為親家。”
胡濙聽了這峰回路轉的故事,心裏替端木惋惜。
“後來,我就沒給柳如雲好過,時時找他麻煩。但是後來朝局震蕩,奪嫡之亂越演越烈。我也意興闌珊,沒再繼續找他。所以我可以告訴你,建文帝應該不會在雲水宮。如果在雲水宮,他一定以此為籌碼,上報以換取解藥。”
胡濙這才懂了為何姚廣孝建文帝不太可能在雲水宮,看來這雲水宮是有人刻意設下的陷阱。而且先前姚廣孝曾告訴他,雲水宮宮主陰險狡詐,原來背後的故事在這裏。
胡濙道:“那姚先生覺得我們的下一步為何?”
姚廣孝肯定地點點頭道“繼續找,不能停。鄭和堅信朱允炆去了南洋,所以在海外一直找。聽他在呂宋島附近找到了線索,尋到一個建文帝禦用的物品。可我不太相信,朱允炆如果潛逃海外,那就肯定放棄了爭奪帝位。但是朱允炆不會,我相信他對於帝位還是耿耿於懷,始終懷有一線希望。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隱藏某處,等待良機。”
“是,但是江南一帶,已經被摸遍了,您確定他在南方嗎?也有可能在湖廣或是北京一帶呢?”
姚廣孝用湛黑的眼珠看著胡濙道:“都有可能,你的任務就是翻山越嶺把他找出來。我答應過你,隻要找出他,我就解你的毒,你終生都不用再擔心。”
“歎,臣全力以赴。”
“對了,除了朱允炆的事,還有什麽其他的事嗎?不要忘了,你可不是臣,你是三品欽差大臣,可以節製管轄地方官員的。還有切記,做事要高屋建瓴,總顧全局。”
“是,胡某記得。這一次的確有一些見聞,比如我們在湖州遇到了紀綱的餘孽楊彪,還有鎮江的鐵卷幫,以及最詭異的,我們遇到了百鬼夜行門。”
胡濙一一細細地了楊彪的事和鐵卷幫的事,姚廣孝頻頻點頭道:“你做得很好,這吏治得整一整,沒想到揚州知府和知縣包庇當地商人如此敗壞。衛子功當年和我們一起打靖難,品格還是有的,你運氣很好,遇到他。可你又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衛子功,你要如何做?”
胡濙愣了一下:“如果沒有衛子功?那微臣還真不知道怎麽處理。”
姚廣孝哈哈大笑:“虧你還是武林人士,當然殺進去把人救出來啊!這世上有官就有黑暗,燈下黑是一直存在的,要打破這種黑暗麵,就是要走非尋常之路,使非尋常手段。難道你還不能告禦狀嗎?嗬嗬嗬。”
胡濙恍然大悟,也哈哈大笑。“是,的確,大不了我劫獄,反正沒人知道我是誰。”
“是了,眾生都是皮相,官爵也是皮相,隻有隨心而動,尋真理而行,才是正道理。”
胡濙咀嚼這一段話,覺得很有意味。想到自己行事綁手綁腳,不禁汗顏。
”吏治敗壞,將會是皇上接下來要麵對的問題,一個朝代富了,就會有糾纏的腐敗問題。像楊彪這種人,每個州,每個縣都有,我常常勸解皇上,不要對官員太苛刻,官員沒錢使,就會從別地方弄錢。最後反而是老百姓受苦。倒不如實施高薪養廉,官員就會少貪一點。我花了這麽多年,才明白一個道理,事情不能做的絕對了,凡是留一點度,才有空隙可校還有扣稅,一貫以來,地方官員擅長從百姓交的米麥中克扣。這都是必須要調整的。更過分的是像各縣的刑名師爺,利用手上的權力受賄,遮蓋真相,冤枉好人。這都是我明朝官員和民間之間的陋習。你是本朝秘密欽差大臣,你日後經過各州各知縣,可以拿著喻令進去,隨時監管當地政務。有任何事,百裏加急送京師,我都會處理。再不行,就找督師,兩廣督師、兩江督師,都可以憑我喻令調動。”
這番話就到了吏治和政務管理了,胡濙細細聽著。姚廣孝仿佛在教導學生一般,將一些政務的細節細細地給胡濙了。
“這鐵卷幫這事有些詭異,究竟是誰殺死了鐵卷幫的人,可以日後查一下。至於百鬼夜行門。。。。。。”
“姚先生,這百鬼夜行門是什麽來頭?”胡濙雖然也是武林人士,但是比較少行走江湖,沒有那麽博學多聞。
姚廣孝眼光如電:“不好,我也隻知道是邪教,這種蠱毒、趕屍的,都不是什麽正派功夫,練不到那裏去。功夫就是練氣,縱使你有千百招,沒有內家真氣,遇到真正的高手也是枉然。這種門派,見一個打一個。不行,你就調用軍隊。還有什麽鐵卷幫,魚肉鄉民,我必定不寬待。”
胡濙低頭聆訊道:“是,先生的是。”胡濙沒想到姚廣孝如此嫉惡如仇,他總感覺今日的姚廣孝跟平日那種陰暗弄權的形象不太一樣。
“好,此刻色已暗,我也該回去了。你看後續如何,擇日盡早出京,繼續尋找朱允炆,明年此時以前,必須來南京會麵。不過也有可能不久的將來,我們都要到北京去。”
“遷都這件事定了嗎?”
“八九不離十了,我看皇帝心意已決,近日就會昭告下,遷都北上。往後,你多來找我,我再跟你細多一些政務的事。”
到這裏,姚廣孝停住了,眼神如電地看著胡濙。
他背著手,認真地:“朝局永遠不會有平穩的時候,未來還是多變。我也不可能永遠活下去,我希望未來你能學習成長,未來輔佐太子朱高熾和皇孫朱瞻基。”
原來姚廣孝今那麽多,是要把一些治理政務的事逐漸教給他。可胡濙準備好了嗎?他心裏仍有考量和芥蒂。
“是,謹遵教誨,先生慢走。”胡濙送姚廣孝出門口上他的軟轎。本來胡濙是他控製的人質,但現在好似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一個教,一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