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宮彩彩腳下散落的那些不和諧的方塊，早已告訴常玖，向自己飛過來的東西是什麽貨色了。
常玖身上那種“請老實交代”的淩厲氣息，不但是我，連馬警官都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壓力。
“我還有案件要查，先告辭了。”
馬警官說完扭身便走，他跑得倒快。
這樣一來，隻有我一人留下接受常玖的質問了。
“常玖，等等，你先聽我解釋！”
不知怎麽回事，這段時間以來，這句話成為我和常玖之間的常用語句了。
常玖臉色陰沉，“先把撒在地上的都撿起來！”
“誒？”
“誒什麽誒！這塊走廊的衛生是咱們班負責的，還是這種違禁品，如果被查衛生的老師看見，又該被扣分了！”
除了我收回衣兜裏的，還有常玖接住的那片以外，宮彩彩腳下還有大概十幾片安全繩，我彎腰開始撿拾它們。
常玖的怒意隻是衝著我來的，但是宮彩彩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在常玖對我的嗬斥聲中，她也自發地開始幫我撿拾安全繩，並且每湊夠三個，就羞答答地遞到我手裏。
“這活讓流越自己幹，你別幫忙！”常玖上來把宮彩彩給拉走了，宮彩彩低著頭說了一聲“喔”。
等到我把49片安全繩都塞進鼓鼓囊囊的衣兜裏，才想起常玖手裏還捏著一片。
有心朝常玖要，又覺得尷尬，有心大方地說“常玖你留著用吧”，就更不像話。
常玖正義魔人的鬥氣大盛，我的鐵血孤狼鬥氣卻陷入低潮，被兩股鬥氣夾在中間，宮彩彩雖然沒有像卡通片裏的打醬油少女一般衣衫盡碎，卻也緊張地喘不過氣來。
“常玖，我……我先回教室了……”
宮彩彩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從猛獸與獵人的狹路相逢中逃走了。
宮彩彩剛一離開，常玖就當胸抓住我的襯衫，不由分說把我拉到走廊的僻靜處，質問我道：
“你怎麽會帶這麽多……這麽多安全繩來學校的？”
說話的時候，手上不知不覺加了力道，塑料包裝裏的安全繩，因為受到壓力而產生了移位
“還給你！”常玖把那片安全繩重重地拍在了我手裏，盡管這毋庸置疑是違禁品，但是常玖卻沒法麵不改色地將它們沒收，然後交給校領導，使得“初二（3）班收繳了50隻安全繩”的新聞不脛而走，響遍全校。
到時候絕對有好事之徒取笑說：“初二（3）班一共才45人，50隻安全繩每人發一隻還有的剩，真是好福利啊！”
“這些安全繩，你帶到學校裏來，是想做什麽的！”
常玖再次嚴厲地問我。
“好想在常玖身上用啊……”
如果我這麽回答，估計就離死不遠了。
我決定盡量實話實說，不然常玖這一關是過不了了。
“常玖，”我並不很困難地做出窘迫的表情來，“其實，我家除了賣女性內衣，還……還賣安全繩，這些安全繩是顧客買的貨物，我想趁午間休息的時候給顧客送去……”
上次不小心把***夾帶在青姿學園的校服裏，一塊交給常玖引起誤會的時候，我就是用“我家網店主要賣女性內衣”來解釋的，現在不得不讓常玖知道我們還有其他業務了。
回想起上次那隻的害羞款式，常玖麵色一紅，突然醒悟道：
“你們賣那種內衣，又賣安全繩——那不就品商店嗎！”
心裏“咯噔”一下，到底是被常玖猜出來了，有一瞬間我非常害怕常玖向我要我們家網店的網址，那樣的話，做網店模特的舒哲，有極大的幾率被他姐姐認出來啊！
所幸常玖既沒有問網址，也沒有問店名，反倒陷入短暫的沉思，之後才帶著三分怒意說道：
“流越，你的父親，實在是對你太不負責了！”
“誒？關我老爸什麽事啊？”我毫無自覺。
常玖柳眉一豎，“怎麽不關他事！經營這種網店雖然不違法，但是至少要讓自己未成年的兒子，免於接觸這些有害事物吧？居然為了省快遞的錢，讓兒子親自送快遞！真應該……”
常玖話還沒說完，卻看見班主任於老師，慢條斯理地朝教室的方向走過來了。
“於老師！”常玖走上前把於老師攔下，於老師看見我站在常玖身後不遠處，表情一下子冷峻起來。
“舒……舒莎，找我有事？”
臉上的笑容比政客還假。
“於老師，”常玖認真嚴肅地說，“您應該抽空對流越進行一次家訪，讓他的父親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讓孩子去做的！”
於老師的假笑變了樣，如同得了蛀牙，還被迫吃了三斤黃連那麽痛苦。
他望了望常玖身後，吊兒郎當站立的我。
“這個……不太合適吧？”
“哪裏不合適？老師去需要幫助的學生家裏家訪，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跟於老師的唯唯諾諾相比，舒莎顯得咄咄逼人，怪不得大家都認為舒莎才是初二（3）班的正牌班主任。
於老師繼續推脫著：“那個……我擔心和流越的爸爸沒什麽共同語言啊！”
這是害怕我爸是老流氓啊！其實你們都是老師好不好！有大把大把的共同語言啊！
於老師的連續推脫讓常玖很失望，她緊緊咬起下嘴唇，麵色凝重。
“舒莎啊，其實，你如果覺得流越同學確實需要幫助……”說到這裏，於老師心虛地望了我一眼，“你作為常玖，代替我去家訪也是可以的……”
常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我隻是學生，怎麽能對同學的家長，說他有錯誤需要改正那樣的話呢？”
“那也比我去好，”於老師打定主意當縮頭烏龜，“萬一流越的父親蠻不講理，把我揍一頓……”自知失言的於老師半途住了口，偷眼看我有沒有發怒。
我隻覺得我老爸暴打於老師的場景，蠻奇幻蠻可笑的。
常玖更加不滿了，“於老師，您懷疑流越的父親蠻不講理，還讓我這個女學生代替您去家訪，不是很有問題嗎？如果我出了什麽危險呢？”
“不會的，”這次於老師回答得挺利索，“你去流越家比我安全多了，反正，你早晚也得去見流越的父母……”
貌似於老師倉促間忘記我是單親家庭的事了，而且他因為上次目擊到我抱著常玖去醫務室，所以覺得我和常玖是那種關係呢，媳婦總得見公婆嘛。
常玖愣了有一、兩秒鍾，在讀懂於老師話中的意思以後，她的臉瞬間紅得不成樣子。
“我和流越才不是……”
常玖一句話沒說完，上課鈴響了，於老師心中暗念佛祖保佑，逃也似地鑽進了教室。
在於老師的英語課上，我總感覺常玖的視線向我直盯過來，攪得我心神不寧，甚至於老師也在常玖的注視下寫錯了好幾個單詞。
剛一下課，常玖就把我堵在通往籃球場的必經之路上了。
“你父親什麽時候在家？”舒莎雙手抱胸，以常玖大人的威嚴問我。
誒？真打算對我家訪啊！真打算義正言辭地規勸我老爸，不應該讓我接觸網店的不和諧物，不應該讓我去當快遞員啊！
“這個……我老爸最近這段時間不在家，你去了也找不到他啊……”
更糟糕的是，常玖在我家卻能看見蘇巧，最早計劃用來氣走小芹的蘇巧，現在反而對常玖用上了啊！
“你父親不在家，那什麽時候會回來？”
“不好說啊……”因為禽流感和任阿姨的事情，老爸編教材的進度被嚴重拖後了，“至少半個月才會回來吧，不過也可能更長……”
結果常玖更生氣了。
“怎、怎麽會有這麽不負責任的家長？難不成，這段時間是你自己在經營那個成人用品店嗎？”
我隻好點頭承認。
意外的，常玖沒有繼續批判我的老爸，反而跟我一樣沉默了。
難道她聯想到自己也是留守兒童，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嗎？她好歹還有弟弟相依為命，我的話，每天隻有一個人在家，要自己做飯，自己經營網店，自己送快遞，每天有這麽多紛擾，能保持現在的學習成績，已經算很不錯了。
其實我沒有那麽慘啦~~老爸隻是這段時間才出去編教材的，而且我對他非常支持，一想到他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重返大學講壇，我經營網店就能鼓起十二分的勁兒頭——常玖你不用這麽對我同病相憐喔！
另外最近幾天是蘇巧給我洗衣做飯的，如果你懷著一顆憐憫之心去我家家訪，卻發現我家裏有一個“女仆”為我忙裏忙外，肯定就完全不同情我了吧！
在常玖的追問下，我隻得交代，老爸為了某件工作在賓館裏長期居住，如果要對老爸“家訪”，就必須去賓館找他。
雖然讓老爸回家一天也不是不行，但是讓老爸、我、常玖，還有蘇巧同時出現的話，場麵太過混亂，必須極力避免。
“你這種情況，必須有人做一次家訪！明天，明天放學以後，你帶我去那家賓館！”
話出口之後，常玖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大，“帶我去賓館”的說法也挺曖昧的。
“我、我要和你父親好好談一談！”
常玖補充道。
想不出拒絕的好理由的我，隻好對常玖答應下來。
心中卻打著另外一種小算盤：常玖見到文質彬彬、通情達理的老爸，說不定反而會提高她對我的印象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