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兒孫自有兒孫福
阮綺年推門進入臥室，人定定地靠著房門許久，手撫著胸口，心跳慢慢地趨於正常。
??南山別墅的保險箱裏，卡片U盤和水果電腦不翼而飛，她不敢告訴翟星湳這個電腦和卡片U盤的存在和行蹤，因而下午在他麵前，隻提到她的白玉鐲子丟了。
??剛才翟星湳那關於狄暮東的長篇大論，聽起來似乎頭頭是道又邏輯通順，在那種特定的場合氛圍下，配合他的神態和眼神，著實讓人信服。
??可現在她從那種情緒裏脫離出來，更加懷疑翟星湳這是拿話說來釣她的魚。
??畢竟在洛|杉|磯萬豪酒店裏，翟星湳曾經聲色俱厲地指責她撒謊，完全不相信她案發當日在咖啡廳裏趕作業。
??阮綺年沉思片刻，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旅途又勞累，後腦勺突突地跳動。
??她指腹又摸上唇，來回輕輕摩挲，心想自己這意誌要穩住啊，可翟星湳渾身危險氣息，又將勾引做得毫不違和，像是古龍小說裏殺人於無形的毒藥，有毒卻又充滿誘惑。
??她掌中的手機震動幾下，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關佑崎發來微信：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爸爸回來了。
??翟星湳特意安排，不允許走漏南山別墅進賊的消息，因此關佑崎不知道此事，但他應是從關柚檸那裏聽說了她回來海上城了。
??阮綺年對著發亮的手機屏幕，吐一口氣：好。
??關佑崎：我去榕湖資本接你？
??阮綺年：不用，我自己搭車來就好。
??關佑崎沒有再堅持。
??*
??翌日，阮綺年本需要加班，她對陳蕊說盡了好話，再三保證周末會趕工，看在趙嘯的麵子上，陳蕊才極不耐煩地放走她。
??從榕湖資本的辦公室出來，她搭了網約車去關家在市裏的別墅。關家人，除了關媽媽好靜，其他三人都好熱鬧，因此他們常住在市裏的宅子。
??從人頭攢動的京南街中橫穿而過，後麵這條小巷是幾幢殖民地時期風格的小洋樓，僻靜得像另一個世界。
??“小年！”深棕色大門從裏打開，一個輕盈的倩影從屋內飛奔而出，撲到阮綺年身上，差點撲倒她。
??“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還以為你在廣深市要順便玩個周末？”阮綺年被關柚檸晃得頭暈。
??關柚檸兩隻雪白的手臂圈住阮綺年的脖子，語音嬌俏：“我這次廣深市之行可是收獲滿滿啊。”眼睛眨眨，做個wink。
??阮綺年秒懂：“你又泡到什麽帥哥了吧？”
??關柚檸騰出一隻手，從兜裏拿出手機，獻寶似地給阮綺年看：“看，帥吧，是昨天給你哥包紮的那位急診科醫生，叫金瑉燦。”
??哈，這麽快就泡上了急診科醫生。
??她看了兩眼屏幕，屏幕上的人是典型韓|國男人長相和打扮，頭發偏分服帖，皮膚細膩，鼻梁上架一副薄銀絲邊眼鏡，問關柚檸：“帥，就這名字很韓|國啊？”
??“中韓混血兒。”
??額，中韓也算是混血兒？算是吧那。
??“那你還舍得回來？”
??“明天我就飛去廣深市。哎，沒辦法，異地戀情我可受不了，但他又走不開，醫院都忙嘛。”
??“這麽快就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昨晚就睡了。”關柚檸眨眨眼，一語雙關，“睡服他的。”
??關柚檸在男女關係上，向來秉持著女人也要享受生活的態度，特別瀟灑，有時候又過於瀟灑，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傷了幾個前男友的心。
??阮綺年對她豎起個大拇指：“你厲害。喲，那你現在還有心思追星呢？Vincent不香了？”
??“你瞧瞧，我們金醫生多麽禁欲係啊。Vincent是小奶狗型的，不一樣的精神需求嘛。”
??一個溫柔的女聲喚她：“小年，好久沒見你了。”關媽媽身著米白色長裙，外麵搭著深寶藍色針織衫，風姿綽約地佇立在門口，手把著大門，“快進來。”
??關媽媽領著兩個姑娘在客廳小坐一會兒，閑聊半晌，到了晚飯就餐時間，關氏父子恰好進門。
??關父關渝植年近花甲，卻精神矍鑠，一頭灰白的頭發，常年穿唐裝式對襟大褂，戴一副黑框眼鏡，反而比較像個藝術家。
??關渝植前腳剛踏進大門，關柚檸一躍從沙發上蹦起來，疾跑到父親麵前獻殷勤，幫忙提鞋收衣：“爸爸，你可回來了，我都想你一整天了。”
??關渝植眼神寵溺，笑道：“鬼丫頭，又在打什麽主意？”手撫摸愛女的頭。
??關柚檸咧嘴笑：“嘿嘿，明天要去廣深市見新交的男朋友，不能陪爸爸過周末了。”
??“嗬，你爹我剛回來，你就往外跑。”關渝植做出嚴父狀，卻強硬不過一秒鍾，“行了，去吧。”又強調道，“注意做措施，別出什麽意外。”
??關家父母與子女間說話一向公開透明，難得見著父親對女兒做性|安全教育的，關渝植對關柚檸也是拳拳愛女之心，溢於言表。
??阮綺年向來羨慕關氏兩父女之間親昵無間的相處，她隻在幾張舊照片上見過爸爸的模樣，小時候她也問爸爸去哪兒了，每次阮一嵐臉色就不太對，後來她年紀漸長，也就懂事不問了。
??關渝植走進大廳，先是抱了下妻子，而後看著也在迎接他的阮綺年，和藹地道：“小年來了，有段日子沒見你了，愈發漂亮了。”
??關柚檸又撒嬌：“爸爸，你偏心，都沒誇獎我漂亮。”
??關渝植笑著攏攏女兒的肩膀：“我女兒自然是獨一無二的漂亮。”又領頭走向飯廳，“走吧，吃晚飯了，等會兒我還請了個客人，他可能晚點到。”
??關媽媽挽了下老公的胳膊，訝聲：“請了誰，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關渝植看一眼妻子，餘光有意無意地瞟過幾眼阮綺年，說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關渝植自然坐在主位，手指摩搓著白酒杯，暢談：“我這次在墨|西|哥呆了幾個月，竟有不少收獲，想不到這個國家並非我們刻板印象中那個樣子，在醫療方麵是有些前沿技術的。我已經同幾家當地的製藥廠談好合作，要引進他們的技術共同研發新藥，下一步就是申報給食品藥品監管局，得到批準。”
??關媽媽熱心地給阮綺年布菜，轉頭對關渝植笑道：“那就提前預祝你成功啦。”她舉起手邊的酒杯，“來，我們大家都來幹一杯。”
??眾人應聲舉杯，白瓷杯相撞聲，清脆悅耳，一如現在的氣氛溫暖動人。
??阮綺年受到感染，抿著青梅酒，餘光瞥了幾眼關佑崎，他一口飲下小酒杯中的高度白酒，嘶地抿嘴，似乎被濃酒精衝得臉上肌肉緊皺，倒也一切如常。
??關媽媽捕捉到她的眼神流轉，放下酒杯：“原本打算這個月底給小年和佑崎辦婚禮的，結果佑崎先是出了車禍，而後一嵐的案子又出了岔子，除開9月26號，下一個好日子就是十二月22日了，不如把婚禮和領證日都放在那天？早上去領證，婚宴反正在晚上。”
??阮綺年眼神凝固，低著頭側目看向關佑崎。
??關佑崎清了清嗓子，語氣誠懇地說道：“爸，媽，我想先不忙結婚。關氏現在業務繁忙，我抽不開身不說，小年也才剛剛步入職場，天天加班出差，您過兩個月又要去美國做心髒手術，阮阿姨的庭審估計最早也是明年初了，現在我們實在不適合結婚。”
??阮綺年心忽的加速了一下，像是憋在水下的人驟然獲得空氣，有解脫，也有回不過神的悵然。
??“事情雖多，可不與結婚衝突呀，樁樁件件，慢慢來嘛。”關媽媽有點恨鐵不成鋼，等會手裏這顆小白菜被別的豬搶走了，可怎麽辦？
??“媽，您找那個算命先生是江湖術士吧，上次我帶著小年去領證，就出了車禍。”關佑崎見講理不成，又自覺地開始撒嬌，手捂住胸口，皺眉道，“我現在肋骨時而還疼呢。”
??“你這孩子……”關媽媽擰了眉毛，可人仍是溫柔嫻靜。
??“行了。”關渝植朝妻子擺擺手，“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自己決定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老兩口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說著緊了緊妻子的手。
??“你就慣著他們吧，女兒你寵也就罷了，兒子也給寵得不成樣子了。”關媽媽見自己單打獨鬥，作勢將筷子輕放在桌麵。
??關渝植笑顏綻開：“你這話說的，這家裏我不是最寵你？哪次出差，不是給你帶多禮物？這次從墨|西|哥回來，還特意給你帶了一箱子的草梗畫和手工藝品。”
??關媽媽又怒嗔，眼底含著笑：“飯桌上，孩子們都在，你說什麽呢。”
??自小，阮綺年喜歡來關家做客，也就是留戀這種家庭氛圍，插科打諢，言笑晏晏，這是她家裏缺失的情感。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家裏隻有她，阮老太太和阮一嵐，雖時常有阮氏家族聚會，但那和日常小家庭小日子全然不同。
??這流動又溫馨的氛圍被門鈴聲打斷。
??關渝植轉頭吩咐阿姨：“快去開門，我請的貴客到了。”
??“爸爸，你到底請的誰啊，這麽神秘兮兮的？”關柚檸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阮綺年也起了好奇心，手裏持著骨瓷箸，微微朝門口側目，隱約看清來人的身形模樣之後，她心裏重重一墜。
??披星戴月而來的翟星湳，絲毫沒有風塵仆仆的樣子，一手微微彎曲，越過黑色風衣插入褲兜，清淡月輝與門口暖黃燈光交織落在他臉上，平時看起來鋒利又分明的五官，竟顯出幾分別樣的柔和，笑容更分明，眼神更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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