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家醜不可外揚
曹老婦人略頓了頓,眼神在裴鬆和小翹兒臉上看了一圈。
裴鬆笑笑,坦然道:“您也不用覺得為難,有話不妨直說。”
曹老夫人心一橫,開口道:“我看你們兩位也是爽利人,老身我便直說了。”
小翹兒看看裴鬆,複又看看曹老夫人,雙手置於膝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曹老夫人歎口氣,道:“這次路遇劫匪一事,老婆子我心裏也有數,如若都歸結到外賊上頭,也是冤枉。可是,老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要是追究下去,隻怕曹家名聲有損。”
曹老夫人人情練達,話說一半,抬頭看一眼裴鬆和小翹兒,一副“我的意思,你們應該明白”的表情。
裴鬆心裏猜了大概,卻也不敢下定論。
小翹兒一臉懵懂,不好追問曹老夫人話裏的意思,偷眼看了看裴鬆。
裴鬆抬手扣在她的手背上,抬眸衝曹老夫人笑一笑,道:“老夫人為家事煩心,不知曹大爺是否知道?”
“說的就是他呢。”曹老夫人一拍手掌,一副總算把話說到點子上的樣子。
“家成是個急脾氣,眼裏揉不得沙子。有些事兒要是讓他知道了,曹家聲譽可就毀於一旦了。”
“可是,茲事體大,曹大爺……他也有知情的權利呀,若是身旁之人暗中算計,一時掩下去,不見得能一世掩下去,總有真相昭告天下那一日。”
曹老夫人卻歎了口氣,哀求道:“我老婆子已經這把歲數,能幫著遮掩到什麽時候,算什麽時候吧。到時候我一閉眼,也就管不了他們的閑事了。”
曹老夫人心裏門清,卻揣著明白裝糊塗,可見也不是一個聰明人。
裴鬆不想參與到他們家事當中,直接問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曹老夫人一聽,臉上露出輕鬆的神色,誇道:“陸公子聰明通透,跟你這樣的後生說話,輕省多了,梅姑娘可真有福氣呀。”
老夫人調侃小年輕,眉梢眼角、舉手投足,都透著八卦意味。
小翹兒臉一紅,看了看裴鬆。
裴鬆揣度出了曹老夫人的意思,知她這番奉承,接下來必然有超出常理的要求。
他垂眸笑笑,沒言聲。
曹老夫人這才說道:“我聽聞上半晌家成找你們說了話,提出要報官剿匪,誓要追查真凶,可有這回事兒?”
裴鬆點點頭,道:“晚生身子不適,知州王大人提審的時候,乃是梅姑娘和我家小廝去的。”
曹老夫人一聽,道:“雖然王大人沒有問出什麽,卻還是希望你們不要亂說,最好給家成潑一潑冷水,把他剿匪追凶的念頭給澆滅。這樣咱們大家夥兒都省事,你們安心回江州,我們呢,一大家子和樂融融。”
裴鬆點頭認同,卻也推脫了一句,道:“曹大爺那邊,我們怕是難以說服,還請老夫人多多勸阻才是。”
他說著話,從懷裏掏出那張萬兩銀票,遞到曹老夫人麵前。
他沒多說,可態度明顯。
曹老夫人探得了裴鬆的口風,心裏石頭放下大半。
她把銀票又推給裴鬆,道:“這是你們該得的,昨兒老身既然答應了,自然不能食言。”
另外,她讓貼身伺候的婆子,把剛才那對兒鐲子一並遞到小翹兒懷裏,豪邁說道:“這些你們都拿著,也算我老婆子的一點心意。另外,如若方便,今日夜裏,我便安排人送你們出城,你們看好不好?”
裴鬆和小翹兒交換視線,雙雙點頭。
曹老夫人算是放下心來。
正當兩人準備告辭的時候,門外一陣響動,有人直接撩簾走了進來,定睛看去,卻是曹家成和妻子王氏。
曹家成臉色微怒,王氏目光怯怯,仿佛兩人之間,剛剛爆發爭吵。
裴鬆和小翹兒不便參與人家的家事,遂起身告辭,不料,卻被曹家成一把攔住。
他聲音洪亮,說道:“既然兩位恩人都在,正好我也有話要說。”
曹老夫人一聽,有點急,說道:“有什麽話,你私下跟我說,他們也都累了,先送他們回去的好。”
“娘說得對,老爺你萬莫一意孤行。”王氏也跟著勸。
曹家成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不管不顧道:“昨日之事,必要徹查,還有殺死小靈的凶手,我也一並追查到底。我心意已決,這事兒沒得商量。”
“所以,老爺的意思是懷疑我?”王氏一聽,氣得渾身發起抖來。
她眼淚汪汪看著曹家成,咬牙切齒道:“我嫁到曹家十五年,恪守本分,自認挑不出錯處。老爺卻因為外頭的煙花女子,懷疑我?”
王氏直抹眼淚,曹老夫人安撫不住,狠狠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她咬牙切齒罵道:“別以為你掌了家,就可以為所欲為。咱們曹家這樣的門楣,自然不會允一個妓女進門,別說做妾,就是做個普通的丫鬟婆子,都容不下她。”
“娘,人都死了,你何至於還如此糟踐她?”曹家成喘著粗氣,像是被戳了心肝一樣。
王氏看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眼中眸光漸冷,垂眸瞥向別處,腰杆卻比剛才又直了幾分。
“等不到你把她弄進門,她自己就死了,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命薄,與咱們曹家無緣。
現如今咱們能容下小勇,把他記在正房名下撫養,已經是仁至義盡。試問,若是他娘還在,外室生的野孩子,擱誰家能容得下?
你媳婦待小勇比親生的還要親,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不謝她替你兜著底兒,不讓你跌了麵子,你倒為難起她來?”
“可是,小靈的死因不徹查,您跟小勇遇襲這事兒不徹查,保不齊下一回幕後之人就在小勇頭上舉起砍刀,我不得不防呀。”
曹家成喘著粗氣,如一頭快要失控的豹子。
“她的死因就是意外,昨兒遇見山匪這事兒,更是意外,能查出什麽?你把心思用到商號上,比什麽都強。”
曹家成一腔悲憤,被曹老夫人潑得透心涼,卻依舊喘著粗氣,一副不肯認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