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色迷心竅,死也應該
冬日天黑得早,卯時過半,天已經全黑了下來。
??大殿裏燭影深深,梵音嫋嫋。
??眾和尚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閉目誦經,已經開始了晚課。
??裴鬆坐在最後一排,正閉目誦經,忽覺得身後有人扯他的僧袍。
??扭頭看去,卻見打小伺候他的石頭,正趴俯在地上,仰臉笑看著他。
??“你怎麽來了?”裴鬆又驚又喜,低聲問道。
??石頭順勢跪地磕了個頭,道:“奴才特地趕來伺候四爺。”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裴鬆慌忙起身,腳步輕快出了大殿。
??那日閱是樓受訓,回到府上後,裴淮慶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賞了石頭好一通板子。
??石頭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炕上起不來。
??裴鬆走的時候,到石頭住的倒座房去告別,惹得那小子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哭了好一通。
??裴淮慶本來安排了別人暗中照顧裴鬆,裴鬆心裏有氣,把人都給攆回去了。
??裴淮慶無奈,這才把石頭重給撥了過來。
??分別兩個多月,主仆倆有好些話要講。裴鬆領著石頭出了寺門,到院牆外的一片林子裏說話。
??兩人剛剛站定,石頭道:“奴才來晚了,這陣子讓四爺受委屈了。”說著竟是要磕頭請罪。
??裴鬆雙手扶住他,問道:“你傷可好利索了?我阿瑪後來有沒有為難你?腰腿可留下什麽後遺症沒有?”
??石頭仰臉一笑,淡淡月光下,露出一口白牙,道:“謝四爺惦記,奴才好著呢。老爺特意請了京城最好的郎中給奴才瞧病,又撥了專人照顧奴才的起居,不光沒留下後遺症,還養胖了不少呢。”
??石頭說著,捏了捏自己的臉。
??裴鬆這才放下心來,彎起唇角露出一絲笑模樣,“你安頓好了嘛?住在哪裏?”
??“回四爺,奴才老家就在山下牛家村,今日已經安頓妥當。您要是在寺裏住不習慣,挪到奴才家裏去住也是一樣。”
??石頭剛才打後院瞧了一眼,僧舍矮小,十來個人睡一個大通鋪,於四爺來說,委實艱苦。
??裴鬆卻是搖頭,“我習慣了,還是住在寺裏方便些,早課晚課也不耽誤。”
??石頭見勸不住,便也沒有強求。
??“我阿瑪可有什麽交代?”
??裴鬆挑眉看一眼石頭,原本飛揚俊俏的眼眸,突然像是天上浸了寒氣的彎月,忽而冷了下來。
??石頭哈腰回道:“老爺還是原來的意思,此事不可拖延太久,望您拿了證據,便早些下手,免得夜長夢多。”
??裴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團白霧遮住了他的眉眼,辨不出他的神情。
??“我知道了。”
??裴鬆淡淡一句話,讓石頭心裏很是沒底兒,又說道:“老爺交代,那人必是一死,或早或晚,差不了幾天。即便咱們不動手,旁人也會動手。回頭被旁人搶了頭功,隻怕於四爺的前程無益,還望您當機立斷為好。”
??話是這麽說,可裴鬆心頭卻是不忍。
??見石頭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裴鬆挑了挑眉,神色緩和了許多。
??轉念又想起一事,忙叮囑道:“你現在隻能聽我一人調配,碰到什麽人,遇見什麽事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易把信息傳出去,尤其是.……”
??裴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沒敢說得太具體。
??石頭撓撓頭,一臉不解。
??裴鬆冷目瞪他一眼,厲聲嚇唬道:“我是你的主子,你隻許聽我的命令,我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我不許你說的話,你一字一句也不能往外說,哪怕是對我阿瑪,你也不許說。”
??見他一臉認真,石頭也不好過問,忙拍著胸脯應下。
??可心裏那股子好奇,卻像是漫過山頭的北風,越刮越強勁了。
??北風裹挾著雪片,從林間呼嘯而過,驚起幾隻寒鴉,“啊啊”叫著飛向別的枝頭。
??裴鬆出來時隻穿了夾袍,狂風鼓起他寬大的衣袖,寒氣浸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石頭把裴鬆送回寺裏,自己則匆忙下山,返回牛家村。
??****
??韋福海沒敢拍門,直接翻牆進的院子。
??東屋亮著一盞如豆的燈光,不等他走到門前,便聽見佟嬤嬤低聲問了一句,“福海,是你回來了嗎?”
??韋福海推門而入,拍了拍肩頭的落雪,低聲說了一句,“大事不好了。”
??佟嬤嬤披衣下床,抖著手腳走到桌前,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戰戰兢兢問道:“怎麽了?莫非劉大娘家的石頭,真的有問題?”
??韋福海點點頭,灌下一口熱茶,才說道:“他便是裴家四爺的貼身小廝,以前在宮裏時見過兩次,難怪我瞧著那麽眼熟。”
??佟嬤嬤一聽是裴鬆的人,吊著的一顆心放下大半,腿一軟,癱在椅子上,後怕道:“我以為是宮裏的侍衛呢,可嚇死我了。”
??她拍著胸口,篤定說道:“裴四爺咱們也不是沒見過,以他的為人,定然不會出賣咱們。既是他的小廝,便也沒什麽可擔憂的。”
??韋福海卻不認同,撇撇嘴道:“你知道什麽,裴淮慶跟在萬歲爺跟前那麽多年,既不攀附朝臣,也不入黨派之爭,反倒越爬越高,越來越得萬歲爺的信任,可見其是一隻謀算頗深的老狐狸。
??眼下幺兒被貶,他定會想方設法幫其解脫。保不齊就會拿伯謙的事兒做引子。”
??又是夏伯謙,又是那個悟見大和尚。
??一聽他的名字,佟嬤嬤就來氣。
??“他死也應該,當年要不是他色迷心竅,走錯一步,何至於主兒她額涅就喪了命。
??可見男人啊,不光得管好自己的腦子,還得管好自己的身子。沾惹了不該惹的女人,就跟惹上了騷狐狸一樣,一輩子也洗不掉身上那股騷臭味兒。到最後,也得死在上邊。”
??說著說著,好像變了味。
??韋福海忙替自己辯解道:“罵歸罵,改天你指著伯謙的腦門子罵去,我絕不攔你。你少在家裏衝著我罵,我韋福海可不是那樣的男人。”
??這話倒是真的,大概全天下也沒幾個像他這麽傻,這麽癡情的男人了。
??佟嬤嬤這麽一想,又暗暗開心起來,抬手衝他勾一下手指,起身把桌上的蠟燭給吹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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