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我們打聽一個人
京城東北八百裏，有一座百福山，山上有一座百年古刹，名喚永安寺。
??永安寺建在半山腰上，從山腳下仰望，隻能看到一條平直的紅線。
??隻有爬過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來到寺門前，方能看出這座古刹的宏大古樸。
??據傳當年先祖皇帝剛平定四方時，曾到此處祭天封禪。
??永安寺一時名聲大振。
??不過，終究因為遠離京城，地處偏遠，那點名氣慢慢消散在歲月長河當中。
??永安寺的香火日漸凋零，沒了昔日的繁盛。
??十月初冬，山頂上已是積雪皚皚。兩個身著灰布僧衣的小和尚，一人背著一捆柴，從後山走來。
??圓臉的小和尚抬起袖子擦了把汗，說道：“廣善師兄，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咱們坐下歇會兒吧。”說著話，竟把肩頭擔子放下，一屁股坐了下來。
??法號廣善的小和尚消瘦高挑，他無奈歎口氣，隻得停下等著。
??“廣惠師弟，你也該好生練練功夫，回頭沒得讓悟雲師叔誤會，以為咱們在路上偷懶。”
??“我知道，可我師父那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即便咱們用飛的，他也得挑出點刺來，怪咱們飛得慢了。”
??廣惠一句話，惹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永安寺現在香火凋零，方丈便是廣善的師父悟見大師父，可他近些年動不動就雲遊四海，寺裏的日常事務，交給了廣惠的師父悟雲大師父代為管理。
??悟雲大師父脾氣古怪嚴苛，在一眾小和尚跟前尤其厲害，便也沒有落下個好口碑。
??廣善沒再說話，低頭搓了搓自己掌心的繭子。
??“廣善師兄，悟見師伯他老人家身子骨好些了嗎？”
??廣惠一臉關切。
??廣善歎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山頂翻滾的雲頭，喃喃道：“吃了一個月藥，總也不見好.……”
??半大孩子，說起生老病死這些事兒時，越發顯得無助。
??“悟見師伯真是大善人，小時候每當我師父罰我，都是他老人家站出來替我說情。”
??廣惠這話說到了廣善的心窩窩上，他感慨道：“當年要不是師父，大約我早被狼叼去吃掉了。你說，他老人家做了那麽多善事，怎麽會得這種病呢？”
??廣善擰眉不解。
??“人吃五穀，生病也是難免。當年幫我剃度的師爺說過，這些都是業障，跟神仙渡劫是一個道理。”
??兩個小和尚說了會兒話，重又挑起柴火繼續趕路，一路走一路閑聊。
??“師兄，你知道那位什麽來頭嗎？”廣惠一臉神秘。
??“不大清楚。”廣善興致缺缺。
??“聽說是朝中大員的兒子.……”
??廣善沒吱聲。
??“你說，他既是有錢公子哥，又為何跑到咱們這地兒來帶發修行？普恩寺不好嘛？離京城又近，香火又旺盛。”
??“那誰知道。”廣善隨口應付。
??“你說，他不會是被女子傷了心，看破紅塵，下決心以後青燈古佛，才跑到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女人傷他的心？”廣善反問。
??廣惠撓撓頭，“也是啊，他長那樣，天上有地上無的，隻怕是公主都哭著喊著想要嫁給他，隻有他傷女人心的份兒，哪有女人能傷他半分半毫。”
??廣惠十三四歲，活潑開朗，非常八卦。
??廣善叮囑道：“你呀，日後別老提那位，人家什麽來頭，背後什麽靠山，你知道嗎？言多必失，回頭得罪了人，你都不知道，平白給自己招惹禍端。”
??廣善年長兩三歲，像個大哥哥一樣叮囑。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就跟你念叨念叨，其他人想聽，我還不說呢。”
??天空飄起了雪粒子，山路越發難走，兩個人專心致誌趕路，不敢再分心。
??回到寺裏時，地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
??兩人卸下擔子，還沒顧得上喝口水，便聽悟雲大師父在院子裏吆喝。
??“廣善、廣惠，你們兩個死哪兒去了，沒看到下雪了嗎？快，把院門口的雪掃一掃。”
??兩人暗暗撇嘴，卻也不敢不從，拎起掃帚便往院門口走。
??初雪落在青石台階上，又濕又滑，不小心就摔個跟頭。
??兩人低頭認真掃著，忽聽“哎呦”一聲驚呼，從山路上傳來。
??兩人忙過去查看，隻見台階之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身影，正相扶相攜沿著山路上來。
??永安寺香火不旺，入冬後香客更少，有時候三五天也沒人來。
??廣善抬頭看看天空，陰雲翻滾，有下大雪的預兆。這兩人頂風冒雪，可見並非普通求平安的香客。
??廣善忙迎上去，遠遠地衝兩人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敢問施主可是往永安寺上香來的？”
??那二人來到門前站定，先是雙手合十，回了一聲：“兩位小師父好。”
??高壯的漢子開口道：“我們主仆不為上香，是來……”
??話沒說完，便被矮瘦的公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
??那位公子帶著風帽，遮住大半張臉，雙手合十施一禮，道：“我們兩人前來燒香求平安，還望小師父幫忙引路。”
??嗓音清脆悅耳，落在耳中如春日黃鸝，讓人心頭舒展。
??廣善不由偷眼瞧了一眼，五官瞧不真切，隻看到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午夜辰星一般，亮晶晶，透著機靈活泛。
??廣善忙收回視線，道了一聲，“兩位施主請跟我來”，便徑直往院內走去。
??那二人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沫，整了整衣冠，跟了上來。
??廣善引著進了大殿，請了三炷香，在香燭上點燃，轉頭遞給那位年輕的公子。
??這一瞧，不由又是一驚。
??那公子已經摘下風帽，露出一張麵如冠玉、五官俊朗的俏臉，細瞧之下，倒比寺裏新來的那位還要出眾些。
??隻見他穿了一件碧藍的錦緞棉袍，外罩一件月白的鶴氅，袖口金線繡著祥雲，脖頸處的月白滾邊，處處透著精致繁複。
??隻見那公子接過燃香，虔誠閉眼，嘴裏喃喃低語兩句，隨之朝著佛像拜了三拜，遞給廣善把香插入香爐中。
??隨後主仆兩人趴在蒲團上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
??兩人燒了香、拜了佛、捐了香火錢，卻溜溜達達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位公子拉過廣善，神神秘秘問道：“小師父，我們想打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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