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他眼裏根本沒我
小翹兒提袍邁進金碧輝煌的養心門時，達椿正率領著一眾太監，在殿外廊蕪下伺候著。
??瞧見了她，笑著迎上來掃袖打千兒問聲好，訕訕道：“萬歲爺這會兒正跟臣工們議事呢，您先上東配殿稍等片刻。回頭他老人家得了空，奴才這就給您通稟去。”
??達椿說得客客氣氣，給足了小翹兒麵子。
??她這人素來豁達，不愛挑理，閑閑道：“萬歲爺政務繁忙，咱們自然得趁著他老人家的空兒。那我就先等著，回頭勞煩大總管您幫我惦記著點，萬歲爺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您就幫我通稟一聲兒，在這我先謝謝您了。”
??她說得客客氣氣，還衝達椿蹲了一福。
??達椿嘖嘖讚歎兩聲兒，“皇姑奶奶，您可真是個講究人兒。”說完，衝小翹兒豎起了大拇哥。
??寒暄完，達椿親自引著小翹兒進了東配殿，把她安置在窗下黃花梨雕螭紋圈椅上坐好，又命人沏了上好的茶來奉上。
??臨出去之前，達椿又問道：“皇姑奶奶，您熱不熱？要不我給您打開窗戶通通風吧。”
??打從先先帝故去之後，小翹兒有十多年沒有邁進過養心殿的大門了。
??此時正四下觀瞧，拿眼前景兒和記憶中的印象作對比呢。達椿問的時候，她也沒多想，隻順從地點了點頭。
??達椿使個眼色，兩個隨侍的小太監緊忙上前，把小翹兒身旁的那兩扇軲轆錢樣式的木窗給打開了。
??金燦燦的日光，瞬間如潮水一般湧了進來，撒了半間屋子。
??朱紅的窗楞，雪白的高麗紙，碧藍的天空，金色的陽光……
??從小翹兒坐的位置望出去，景致豁然開朗。
??一路的忐忑，觸景傷情的落寞，一瞬間被眼前的美景給衝淡了許多。小翹兒臉上重又露出笑模樣。
??達椿挑挑眉，帶著人卻步退了出去。
??小翹兒一邊喝茶，一邊賞景，一邊等著萬歲爺召見她。
??做皇帝可真忙啊，一波軍機大臣剛剛出來，另一波又匆忙走了進去。
??達椿在養心殿前迎來送往，似乎忘了小翹兒的存在。
??小翹兒耐著性子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等到一個小太監匆忙走了過來。
??“皇姑奶奶，讓您久等了，這邊請。”
??不等小太監說完，小翹兒已經噌地一聲站了起來，略略地活動了一下自己坐僵的雙腿，整理了一下衣裙，自覺萬無一失了，這才抬步跟著小太監，穿過連廊來到養心殿外的抱廈底下。
??“您等著急了吧？我這就給您回稟去。”
??達椿略有歉意，讓小翹兒站在門外稍候，他轉身邁進了養心殿高高的門檻。
??小翹兒背對大門，深吸了幾口氣，聽到身後腳步聲傳來，忙扯了扯嘴角，轉過身去，文雅地說了聲“有勞大總管了”。
??可是，迎麵走出來的人並不是達椿。
??那人一身異域打扮，月白滾青邊的寬大袍子，滿頭編發，個子高壯，氣勢迫人。
??那人長了一張圓圓的大臉，許是風吹日曬得久了，呈健康的古銅色。圓臉上長著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隨著柳葉一般的長眉，直入雲鬢。
??他眼睛雖小，卻難掩淩厲的凶光。匆匆一瞥，嚇得小翹兒一愣。
??“昶寧公主，您先到這邊等著吧。”剛才通傳的小太監彎腰抬臂，架著小翹兒移步走向一旁。
??那人腳下一頓，眼角餘光從小翹兒臉上掃過，卻也沒有過多停留，領著兩個跟他相同打扮的隨從，大步流星奔向養心門。
??小翹兒以前從未見過外族人，有心好好端詳一番，卻又怕在番邦外臣麵前失儀，傷了皇族的臉麵。
??待那人走遠了，她才偷偷瞧了眼他的背影，心道：也不知是哪個番邦來的神仙，如此魯莽蠻橫，進出養心殿時，竟然毫無恭謙之心。
??她這邊暗自琢磨，門檻裏達椿已經迎了出來。
??“昶寧公主請恕罪，是奴才的疏忽，剛才沒有衝撞了您吧？”
??小翹兒搖搖頭，並不準備多說。
??達椿又賠禮道：“奴才原以為烏泰王爺已經跪安了，便讓人去請您過來，誰知提早了一步。沒嚇著您就好，這樣奴才心裏的負罪也減輕了些。”
??“烏泰王爺？他.……是哪個部落的？”
??達椿笑笑，道：“自然是察哈爾的烏泰王爺，使團今日剛剛抵京，烏泰王爺便率人入宮覲見了。”
??啊？
??小翹兒心裏咯噔一聲，扭頭再看向養心門。養心門前空空如也，早沒了那人的影子。
??她抬頭再看達椿，那老家夥假裝無意，垂目盯著自己腳麵，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直到現在，小翹兒才算真正明白過來，合著宣她入養心殿麵聖，就是一個圈套。
??從達椿引她在東配殿等候，再到開窗，再到人為製造的偶遇……
??這是在千方百計給她和蒙古王爺製造機會啊。
??想到這，小翹兒心裏涼了半截。
??“公主，您請吧。”達椿往旁邊錯開一步，示意小翹兒往裏走。
??可她雙腿灌了鉛一樣沉重，沉甸甸根本抬不起來。
??騙子，都是騙子。
??皇帝是個大騙子。偏她到養心殿，讓達椿給她設了這個圈套，製造了烏泰和她的偶遇，所為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還有韋福海也是個騙子。
??兩年前，烏泰第一次遞請婚的折子時，韋福海偷偷溜出宮去驛站偷看烏泰。回來給小翹兒說，蒙古王爺長得忒醜，滿臉的絡腮胡子，比頭發都要茂盛。
??剛才小翹兒看得分明，烏泰哪兒有什麽絡腮胡子，分明是兩撇八字胡，就那麽彎向兩腮，傲嬌地翹著。
??倒不是她對烏泰起了什麽不該有的想法，隻是惱恨韋福海那麽忠心的奴才，竟然也欺騙她。
??當然，最大的騙子當屬烏泰。
??他年年進京，年年遞請婚的折子，外人以為他對昶寧公主多麽情深似海呢，其實呢，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他剛才明明認出了小翹兒，可看她的眼神，冷淡平靜，沒有任何光芒。
??興許是因為眼睛小的緣故，遮蓋住了神采。可小翹兒總覺得，如果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個女人，即便看她的眼神沒有光芒，也不應該那樣平淡無奇，甚至帶了一絲厭惡。
??小翹兒心裏胡亂想著，達椿又催道：“皇姑奶奶您抓緊著些，再耽誤下去，萬一惹得皇上龍顏大怒，咱們可是誰也擔待不起呀。”
??小翹兒這才回過神來，收起心裏的抱怨，衝達椿點點頭，拎起袍裾，抬步邁過了養心殿高高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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