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軍民之隔（3）

  西都城外十五裏，魁嵬大道之上。


  ??“鐵鷂子已出動。”彪形大漢查探歸來，勒馬於哈爾沁身前停住，“看行軍的態勢，大半個時辰便會趕至都城。”


  ??“正好趕得上。”哈爾沁回頭看向身後的弟弟，“該輪到我們了。”


  ??“去助野利家主！”哈珂察攥緊身前韁繩，拔出腰側長劍，“我們的盟友。”


  ??“不，要幫勝利者。”哈爾沁低聲慢道，“野利闔穀會取勝，所以我們才要幫他。自然，野利氏也是我部的盟友。”


  ??哈珂察握劍的手臂凝固在半空中，咬著牙回應：“並無區別啊兄長。”


  ??“我是你的兄長，可也是吐律於部的大王。”哈爾沁不待弟弟答複，催馬回身，麵對著身前緩慢行進的兩萬騎兵。


  ??戰馬歇止，煙塵平息，淵族騎兵駐足於異國的官道之上。


  ??“我吐律於部的男兒們！”哈爾沁昂頭高聲喊道，“建功立業，便在此時！我們要讓那些黨項人瞧瞧，我部的兒郎，個個都是流淌著奔狼之血的勇士！拔刀！用敵人的鮮血和屍骸，鋪墊我們的戰功！”


  ??刀刃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兩萬騎兵拔出身側彎刀舉過頭頂，喉嚨裏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嘶嚎——


  ??“全速前進！”


  ??兩萬人馬，如青黑色的浪潮席卷而出。


  ??————


  ??“我們的援兵到了。”房當烈仰頭，望向天邊翱翔的鷂鷹，“眾將聽令！準備衝鋒！”


  ??護城河兩岸，持槍的男人與白發的老者遙遙對望，兩軍方陣中響起鎧甲與武器的撞擊與摩擦聲——


  ??錚錚的馬蹄聲隱隱由遠處傳來，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顫抖起伏，不一時隻見一支重鎧披身的騎兵方陣由東南方疾奔而來，魁梧的兵將與雄健的駿馬三百騎為一隊，以鉤索相互絞聯，戰士們全身包裹在玄色重甲之下，隻露出一對視物的眼睛。重甲之防，羽箭搠而難入；煙塵起處，蹄踏馬嘶震天。


  ??“老朽早為他們備了一份大禮。”野利闔穀回頭，看著電閃雲飛般奔踏而來騎兵，低聲自語，“如此大的陣仗來迎老朽，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


  ??“方陣散開！”老者又一次高聲下令，“兵出！”


  ??遠處東北方的樹林中，適才暗暗走離方陣的步兵們推著踏機而立的神臂弩歸回，其後，尾隨著於南原雇傭來的兩千斬馬刀手。


  ??這是數日前便隱伏在城外樹林深處的器械與兵馬，守城將士隻顧纏鬥，卻忘了查探都城的外圍之地。


  ??城外的黃土大地上，兩千斬馬刀手與推著神臂弩的步卒、疾奔而來的重甲騎兵、攻城的大軍方陣，三支人馬仿佛一隻巨鼎的三支銅足，東北、東南的兩支鼎足，不斷地朝向中央的大軍聚攏，大軍向西隔過一條河流，房當烈統領守城的將士嚴陣以待，本欲與神機營騎兵夾擊敵軍的主將此刻靜靜觀望著戰局，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兩支鼎足，在快要接近第三支時對撞在一起。斬馬刀手分列為狹長的縱隊，八十六隻神臂弩交雜其間。最前一列的刀手矮身伏低，將刃長三尺，柄長四尺的斬馬長刀橫在身前，上千把斬馬刀匯成一片刀刃的海洋。重甲騎兵的馬腿以鐵皮包裹，唯獨關節處會留有縫隙，破敵最有效的法子，便是以死士刀手冒著被踩踏而死的危險，以利器割斷戰馬的關節。


  ??鐵鷂子行軍迅猛之極，最先一隊的騎兵已難止其衝勢，隻聽得一陣陣刀刃割開骨頭的悶響，幾十把斬馬刀上霎時染上一層紅色的馬血，數匹戰馬嘶嚎著前撲倒地，三百鐵騎因用絞索鉤連，摔倒的戰馬牽拉著各自身旁的鐵騎，馬嘶蹄亂間，最先一隊的重甲騎兵摧枯拉朽般伏地而倒。


  ??刀手方陣中的步卒隨即便以神臂弩搠向倒地的人馬，不給對方絲毫喘息的機會。神臂弩不似床弩難以移動操弄，力道又遠遠大過硬弓射出的羽箭，能夠貫穿騎兵擋在麵門處較薄的甲片，八十六隻神臂弩長箭連發，地上的兵馬瞬間被射成一片血肉交雜的人屍與馬屍。


  ??三支衝來的騎隊被刀手和弩手們以此法盡數殲滅，被踩踏而死的斬馬戰士也已有上百人。剩下的騎兵不再冒進，勒馬駐足於原地——


  ??房當烈緊握著長槍，望向死去的神機營騎兵，怒氣難消。


  ??前方，野利闔穀看著堆積的騎兵屍海，嘴角微微抽動。


  ??斜前方，斬馬刀手重新列陣，麵對著將要正麵奔來的鐵騎。


  ??最前方，還剩七成的重甲騎兵卸掉鉤絞在一起的鐵索，蓄勢以待。


  ??此刻四支方陣，於都城前對峙而立。戰場上風聲呼嘯，一方動，而四方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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