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術之盡頭（5）

  “李承誌、李霖陸、陳十五、王啟年……”西都城郊，自家門前的涼亭裏，金臉兒默默看著殉國的沒藏家臣的名冊，眼中出神。戰場從來都是這麽凶險，他的目光向下掃去，“張嗣源！”亞仲心裏忽然像被針紮一般，“張大哥也死了麽？！”他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仿佛不敢相信讀到的這個名字，沒藏府上家臣中能稱作好友的，不過三四個而已，而這一個就這麽沒了。他攤在椅子上，仰麵閉目，再不想去做別的任何事。


  ??“唉，你怎麽能……沒你老張，以後又要找誰講話……”


  ??……


  ??“我們四個像瘋子一樣殺了幾十個人，滿街都是血和屍體，楚大哥去了，廷木的雙腿被鏈刀震廢，爹身上的毒沒除幹淨，不久之後開始吐血。”白布下亞仲臉上的皮肉不受控製地抽搐，木桌上攥著酒杯的手不住地顫抖，“我見到人就砍，就刺，就劈，手上臉上全都是血。”他攥緊拳頭錘向身前的木桌，“最後，阿五大哥帶著衍柳和家臣們趕來，我們才把那兩個狗日的和那群人全都幹掉。我隻恨沒把他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少年雙眼噴火，“把他們的靈魂撕成碎片，讓他們徹底在這世界上消失！”


  ??“年輕人就是火力盛啊。”張嗣源臉上掛笑，“俺老張沒去，要去了還能讓他們猖狂？直接扔包石灰上去迷了這群老狗日的眼，之後那就好辦了，對付這些人就得用陰招、狠招。”


  ??“當時情勢緊急，哪那麽容易想到。”亞仲灌下杯中的酒，“就算想到手邊也沒有可扔的石灰。還有，關於那個傳說，我後來才想明白，原來我們全都猜錯了。”


  ??“錯了，怎麽錯了？”


  ??“這世間人事代謝，蒼黃翻覆，聖主為一世之雄，豈不知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道理，如此怎會拘泥於血統和民族，玄印器物的關隘，不在血統，而在人心。”


  ??“啊——”張嗣源蹙起眉頭，“不都是假的麽？”


  ??“玄印器物，以玄術封印魂靈的器物，並非為假，而是那魂靈，在認主——在我把長刀插進金麵人胸口的時候，我聽到了，在麵具的內裏發出的聲音。玄術、超凡之術、靈異之術，隻不過是同一種事物不同的叫法，玄術的盡頭，是人心。”


  ??“這怎麽講？”


  ??“金麵人以謊言催動眾人為他報一己私仇，卑鄙陰險，其心可誅；楚大哥與廷木數年奔走，隻為破掉那可能為禍本族的隱患，救護國中百姓，純良仁義之心，豈是那個醃臢人能相比的。他開封了兩件聖物，內心卻沒有足夠的德行驅使封印著的武士魂魄，或者說，玄術在一顆醜惡之心的驅動下失效，於是，當我殺掉他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那麵具內武士魂靈的聲音——”


  ??“原來如此。”男人喝了口酒，微微頷首，“說了些什麽？”


  ??亞仲解下臉上的白布，由胸口掏出金臉兒戴上，麵具下傳來稚嫩和蒼老兩個堆疊在一起的話語聲：

  ??“他（我）說：‘摘下它，你就是它（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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