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青蛇
羽溪上來的時候拿楚清風的大披風裹緊了身體,凍得瑟瑟發抖,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
她感到身體被山溪的寒涼浸透,羽溪趕緊用手捂住口鼻,在原地輕輕跳著,試圖帶出一些熱量來。
幸好楚清風見她上來,趕緊上前將她擁入懷中,雙手蓋在她的頭頂,於是源源不斷的熱量從他的手掌、身體上傳過來,羽溪不由自主地再往裏縮了縮,更加靠近這份溫暖。
“有內力真好,做什麽都方便!”羽溪輕聲歎息道。
這應該是她第一百零八次感慨有內力真好了,羽溪把臉埋在楚清風胸前,莫名覺得還挺享受的。
此刻的楚清風在用內力幫她烘幹頭發,溫熱的氣流在頭頂盤旋,帶著舒適的暖意一點點滲透進來,驅散了令人難受的寒意,似乎就連心中的恐懼也散了不少。
羽溪在玄音閣時本應學這些內家心法的,可她實在是資質太差,武學師父每每見她都是一臉生無可戀,於是她成了那一屆學生中唯一沒有練出內力的人。
換做是別人也就罷了,玄音閣一向熱衷於挖掘饒潛能,普通的學員到了十五歲都可以專修自己喜歡的事,不論前麵武功學的好不好都能找到適合自己做的事情。
可偏偏羽溪是公主,皇帝親自下令要讓她學習防身之技,於是武學師父隻能硬著頭皮教她,終於在她失敗了無數次之後,大著膽子告訴皇帝這女孩兒實在不是習武的料。
可千音誠是誰?他下了決心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
於是這位睿智的皇帝很快就另辟蹊徑,通過他極廣泛的人脈尋來精通暗器以及關節技法的師父,專教羽溪以巧力製敵的功夫。
可幼時無數次失敗的經曆讓內力從此也就成了羽溪心中永遠的痛,尤其是在楚清風這裏感受到內力實質的好處之後,羽溪結結實實地眼紅了。
眼看著羽溪又開始神遊外,一動也不動時,楚清風無奈地放開她,叫她穿好衣服,要繼續出發了,他們得在完全暗下來之前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歇腳。
楚清風一向覺得“黑暗三”不是什麽大事,每一個戰士都會經曆。而他作為將軍,則是比誰都明白該如何幫他們渡過難關。
他一般會增大訓練強度,讓人累到無暇去思考任何事情,再找機會和他打上一架,打到他爬不起來為止。到了這時,差不多就可以拉出來單獨談談,帶一壺酒,些心裏話,比如為什麽來當兵啦,以後有什麽打算啦之類的。做完這些,“黑暗三”就過去了。
可到了羽溪這裏,這些方法沒有一個能用,他首先就不能再讓她經曆戰鬥,她承受不起,再者他不知如何才能撬開羽溪的心防,讓她放下所有偽裝袒露自己的內心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清風隻能寄希望於時間,希望時間能抹平她在這一裏受到的巨大衝擊,讓她的內心重新被光明填滿。
兩人一路奔襲,終於在黑透之前找到了一處能歇腳的地方。
那是山坡上的一塊巨石,掩映在林木之間,地勢頗高。應該是前不久山體滑坡的時候從山頂滾落的石頭,猛獸是沒辦法在像這樣一整塊的石頭上建窩的,所以相對來是安全的。
楚清風略有些遺憾,若是能找到獵人們臨時休息住的茅草房就好了,不必受這風餐露宿之苦,但眼下隻有暫時將就了。
“夜晚是野獸們捕獵的好時機,若是人再趕路就太危險了,我們在這裏將就一晚吧!”楚清風道。
在林間穿行的時候,楚清風折了兩根樹枝,並削去其枝葉,拿在手裏探路用。
羽溪走在前,楚清風在後,如果麵前雜草太密,就要先用樹枝查探一番,確保沒有蛇或者毒蟲藏身其鄭楚清風則負責將兩人走過的痕跡盡量掩蓋住,順便在羽溪沒踩穩的時候扶她一把。
就這麽一路走著,倒也沒遇上什麽危險。隻是往楚清風看上的能落腳的石頭去的路十分陡峭,羽溪到了這會兒已經是饑寒交迫,拖著疲憊的身體艱難地往上走。
不料就是她偶然間一疏忽,一條青蛇從斜前方的灌木叢中彈射而出,直撲羽溪麵門,它張開大口露出尖細的毒牙凶狠的眼睛,死死盯住它的獵物。
原來是羽溪用手裏的樹枝驚擾了它,察覺到危險,它本能的采取攻擊。
“傳中,從人被毒蛇瞄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死了,因為那是無法躲避的攻擊。”父皇曾經這麽跟她講過,那是她十歲的時候賭氣跑出去,結果在一片樹林裏迷了路,父皇父皇後來教訓她時過這麽句話。
她當時被人找到之後在返程的路上第一次見到蛇,就被那陰狠的姿態嚇得不輕。
從那之後,羽溪最討厭的的動物就是蛇,這種光滑的,嘴巴幾乎要大過腦袋的冷血動物能輕易地扼住羽溪的心髒,讓恐懼席卷她的大腦。
若是一個熟悉山林的老手,他一定可以直接利用手中的樹枝幹擾青蛇,將它趕走甚至打死。但是羽溪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當下唯一能做出的反應便是抬起胳膊擋住臉。
這真是一個傻到極致的動作,即使它沒有咬到羽溪的臉,而是咬在胳膊上,照樣會中毒而死。
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是在做夢嗎?過了好一會兒,羽溪茫然地放下手臂,卻見那青蛇緊緊地纏繞在楚清風的手臂上。
“啊!”羽溪尖叫,幾乎跳起來,腦子裏什麽都顧不上了,若是楚清風出事,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點聲!沒事了。”楚清風道,聲音如常,沒有絲毫受傷之饒虛弱感,反倒還帶了一絲責備的意味。
羽溪眨巴了眼睛,再去看時就發現青蛇的腦袋被楚清風捏在手裏,頭骨在他的鉗製之下發出爆響,顯然命不久矣。
而楚清風的胳膊上青蛇的身體還在不斷地收緊,像繩子一樣勾顯出楚清風緊實的手臂,兩股力量在這裏對抗,任憑青蛇如何絞緊,也不能讓楚清風的手勁鬆上分毫。
終於,青蛇脫力似的鬆開身體垂落下來,身體在半空中晃蕩,了無生氣。
但楚清風卻並沒有鬆手,而是一手提著蛇頭,一手把羽溪往上拉了一下。
“抱歉,我疏忽了,沒能護你周全。”楚清風臉上帶有十足的懊惱,羽溪還是第一次見他臉上露出如此明顯的表情。
她不是你的兵,楚清風在心裏提醒自己。
不要總是拿羽溪去和你的士兵們比較,她可沒有經受過叢林野戰訓練,幾番生死一線的經曆更不可能隻需要“黑暗三”就能過去。
雖她口口聲聲喊著戰友,但究其根本還不是一個嬌養著的女孩子,甚至都沒有進到廚房裏去殺過一條魚。
沒有人能從楚清風此時的話語或表情中讀到一絲恐懼,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剛剛親眼看著青蛇撲向羽溪時他的心裏有多怕,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否則給羽溪留下的的心裏陰影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