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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先伯請留步!

  扈邑之盟屬於周朝五大禮儀之中“賓禮”的一種。


  《周禮·春官·大宗伯》:“以賓禮親邦國,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翻譯成大白話就是諸侯春天來見天子就叫做朝見,夏天叫做宗見,秋天叫做覲見,冬天叫做遇見。


  正所謂見微知著,單單從這四季之見都要分成四個不同的稱呼,就可以看得出來周禮本身有多麽的繁瑣。


  而到了諸侯與諸侯之間交往禮儀,又有不同。


  諸侯之間的來往叫做“朝聘”。“朝”指的是諸侯親往,“聘”指的是派使者前往。


  《左傳·襄公三年》有雲:“昔文(晉文公)、襄(晉襄公)之霸也,其務不煩諸侯,今諸侯三歲而聘,五歲而朝,有事而會,不協而盟。”


  由於這一次扈邑召集諸侯是為了威懾秦國和楚國,重申大晉國體係的霸權,因此並非和平意味更多的“會”,而是戰爭意味更強的“盟”。


  行宮內部有一座木製高台,高台之下是整整五千名晉國士兵,衣冠甲胄整整齊齊,長矛大戈握在手中豎於地上,一片肅殺氛圍。


  黑壓壓的晉國士兵加上迎風招展的晉國紅旗,別的不說這一個下馬威的意味還是相當濃重的。


  魏相走下馬車,正好看到身後士會的馬車駛來,於是便站在原地等候。


  士會同樣也看到魏相,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你做得很不錯!”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有些沒頭沒尾,但魏相知道這是士會稱讚自己在陳侯一事中做出的判斷,當即笑道:“哪裏哪裏,外舅於廷議之上為小婿主持正義,實乃大智大勇一身正氣,小婿心中佩服得緊啊。”


  士會笑著瞪了魏相一眼:“成天便知道在這裏油嘴滑舌,走,隨老夫上台去。”


  魏相眼珠子一轉,拉了一下士會的袖子,輕聲道:“外舅,聽說先伯未至,我等不妨在此稍候片刻。”


  士會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已經夠了,如今世人皆知陳侯未至,先伯臉麵早已無存,你何必還要當麵……”


  魏相臉色一正,沉聲道:“外舅此言差矣,我剛封大夫就被先伯無緣無故的陰了一手,若是當做無事發生的話豈不是讓人覺得我軟弱可欺?況且先伯隻不過是上軍佐,外舅您才是上軍將。他身為您的副手卻在廷議之中與您爭執,將來若是出兵的話這可是一大隱患!此刻正是壓他一頭的好機會,讓他知道我大晉上軍之中誰說了算!”


  士會沉吟片刻,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邁步,這就算是默認了。


  又一輛馬車駛來,趙朔的笑聲傳來:“士伯,你舅婿二人為何在此?”


  片刻之後,得知了來龍去脈的趙朔咳嗽一聲:“正好我坐馬車也累了,便站在這裏陪你們舒展一下身體吧。”


  對於趙氏來說,中行林父的背離是在意外之中,郤缺則屬於頭號叛徒但卻難以懲治,先轂原本還算和趙氏親密但不知為何這幾個月卻開始在大事小情上和趙氏對立起來,尤其是邯鄲一戰先氏圖謀的敗露讓趙氏和先氏之間的關係基本破裂。


  如今有機會看到先轂這個二號叛徒出糗,趙朔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兩名晉國下卿立在此處,後續前來的諸國晉國大夫不免紛紛上來問好,趙朔也是十分幹脆的大手一揮:“諸位給我趙朔一個麵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慢慢的,聚集的大夫有了十來個人,有人臉上帶著疑惑,也有人不動聲色的看著熱鬧。


  終於,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先轂到了。


  從臉色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先轂的心情非常不好,當他看到魏相的時候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先轂並不想理會魏相,在下車之後直接走向高台的台階。


  然而魏相早有準備,直接迎了上去:“先伯請留步!”


  先轂不得不站住腳步,冷冷的看著魏相說道:“何事?”


  魏相拱了拱手,笑道:“聽說先伯前些日子和我外舅在廷議之中有所爭執,乃是關於陳侯是否來朝之事。當時先伯言之鑿鑿說什麽陳侯必定前來,不知如今陳侯可在此處?”


  先轂臉色一變,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陳侯來與不來乃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何關係?”


  魏相歎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陳侯和先氏並無任何關係,這句話魏相記下了,稍後便廣告天下。”


  “你!”先轂大怒,冷聲道:“魏相,你不要太過得意忘形!”


  魏相臉上的笑容開始消失,平靜說道:“不知先伯此言何意?我自從受封大夫跟隨君候來到扈邑之後每日就呆在軍營之中,從未出過大門也不和其他諸侯、大夫結交,何來的得意忘形?倒是某些人,成天不好好想著為大晉和君候盡忠,卻不知尊卑次序,以副佐之位於廷議之中頂撞主將,更私下散播謠言中傷同僚,實在是麵目可憎令人齒冷!”


  先轂眼中的怒火都要噴出來了,雙拳不知不覺間握緊:“你是在指責我?就憑你區區一個大夫,也配?”


  魏相看著快要炸開的先轂,淡淡的說道:“今日之大夫,焉知不會是後日之卿族?魏氏和先氏同為姬姓子孫,誰又能比誰更高貴呢?對了,我勸先伯不要擅自動手,以你的武藝隻能自取其辱。”


  先轂咬著牙,表情因為怒火而開始變得扭曲,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


  有那麽一兩秒鍾,魏相都感覺先轂似乎要出手了。


  然而幾秒鍾過後,先轂臉上的怒火突然緩緩的收斂了起來。


  先轂深深的看了魏相一眼,冷冷的說道:“很好。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先轂直接走過魏相身邊,邁步上了高台的台階。


  魏相笑道:“既然記住,先伯不妨記得更加清楚一些,最好將來能夠清楚的講述給子孫後代才好。”


  先轂腳下突然一個趔趄,但完全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


  魏相看著先轂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不是都說先氏中人性格暴烈如火嗎,這先轂怎麽就不敢出手呢?


  魏相心中頗為可惜,畢竟……能夠暴揍晉國六卿之一的機會是真的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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