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舅舅，阿醜已經十七歲了
歲歲年年，四季輪轉，聽到殘葉落地的聲音，冬天也就來了，蒼茫大地，瞬間淡了色彩。
??千山環繞，林木重重，一口天然的溫池裏，一名妙齡少女正在玩水嘻戲，銅鈴般的笑聲在深山密穀中層層回蕩。
??女孩兒戴著薄薄的麵紗，微風吹來，麵紗被輕輕揭開吹走了，女孩兒的臉也因此全部顯露了出來。那是一張精致小巧的玲瓏臉，她的眼睛，是一雙天生的桃花眼，閃亮如星，靈動若狐，隱約間又帶著淡淡的憂怨。
??一頭又黑又順的秀發長長地垂至背心，像海藻般鋪散開來，發絲上沾滿了水珠，在陽光下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茫，遠遠望去，她就像飄在煙海中的仙女，輕而柔美。可是，往近了看，她的半邊臉上卻有一條細長的疤痕。按常理講，疤痕生在人的臉上應該是醜的可怕，但她臉上的這條疤，就像是細細的一枝梅，頑強地開在她的臉上，惹得讓人生憐。
??這個女孩正是三娘的女兒李阿醜。她長得溫婉恬靜，看起來就像一隻乖乖的小白兔，可有時候，她更像是深山裏的一隻小狐狸。
??當年辰子陌帶走李阿醜以後，從此隱居在南啟國上京城外的深山幽穀中，除了偶爾帶著阿醜進城采辦一些必需品外，幾乎不與外界來往，兩人過起了世外桃園的生活。
??這十七年來，辰子陌信守承諾，把阿醜當作親生女兒一樣悉心照顧。他既是阿醜的舅舅，也是阿醜的老師。他教她識字，教她防身的功夫，教她一些簡單的醫理，教她為人處事；閑時，還教她種花，教她釀酒.……唯獨對她的身世，辰子陌隻字不提。
??每當阿醜問起自己的爹娘是誰？問起自己為何叫阿醜？是不是因為臉上這條疤？辰子陌都會找理由搪塞過去，甚至撒謊說，阿醜臉上的疤痕是天生的胎記。
??阿醜問多了，便也覺得沒意思了，就把自己的生世問題拋至腦後了，常常對著辰子陌撒嬌道：阿醜雖然沒有爹娘，但是有舅舅，舅舅對阿醜最好了，也是阿醜最親的人！這輩子，阿醜都不要離開舅舅，舅舅去哪兒，阿醜就跟著去哪！
??每次聽著這些暖心窩的話，辰子陌就忍不住寵溺地把阿醜攬進懷裏。之所以不願把生世告訴阿醜，除了不想讓阿醜傷心外，他還有私心。他害怕阿醜知道生世後就回去找她的親生父親。他的生活裏，已經不能沒有阿醜的存在，就像當年不能沒有莫清兒一樣。如果阿醜離開了他，他就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好多個夜晚，辰子陌都瞞著阿醜，偷偷地潛入南啟國將軍府的墓地，對著三娘的墳墓訴說心事。他想莫清兒，他想北朔的家，但說得最多的還是阿醜，因為他知道三娘愛聽。他告訴三娘，阿醜長大了，她特別善良，特別活潑可愛，和當年的莫清兒一樣美，一樣聰明。
??西下的斜陽灑落在碧波鱗鱗的水麵上，七色光茫，漸散漸淡。
??李阿醜見天色不早了，正要上岸穿衣服，舅舅辰子陌突然朝著這邊尋來，一路走一路叫道：“阿醜！你在哪兒呢？阿醜！”
??躲在溫池裏的阿醜聽見後，趕緊抓起一件衣裳裹在身上，伸出一隻手來對著辰子陌大聲回應道：“舅舅，我在這兒呢！”
??她的聲音如兩塊又小又輕的石頭磕碰在一起，清脆入耳。
??辰子陌看見後，正想過來，卻不料阿醜尖聲一叫：“舅舅！你別過來！我還沒穿衣服呢！”
??辰子陌一邊笑一邊打趣道：“你還會害羞啊！你可別忘了，是我既當爹又當娘把你給養大的！”
??阿醜漲紅著臉說道：“我不管，是你教我的，男女有別！你現在要麽走要麽背過身去，人家已經十七歲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辰子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邊背過身去，一邊歎道：“哎！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轉眼你就十七歲了，大姑娘嘍！舅舅也老啦！”
??阿醜快速地把衣服穿好後，立馬閃到辰子陌的眼前，踮起腳尖摟著舅舅的脖子，婉而一笑：“誰說舅舅老了，在阿醜的眼裏，舅舅永遠年輕，舅舅可是美男子呢！”
??阿醜說的沒錯，雖然過去十七年了，但辰子陌除了眼角多了些皺紋之外，看起來的確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依舊喜歡穿一身白衣，隻是頭發梳得沒有年輕時候那麽精神，眼眸裏多了點憂傷，透著些許蒼桑，但並不蒼老。
??“就你會逗舅舅開心！”辰子陌伸手彈了彈阿醜的額頭，接著捋了捋阿醜濕潤潤的頭發，警告道，“天氣越來越涼了，以後不許再來玩水了，受涼了我可不給你開方子！”
??“你不開我就自己開唄，雖然我跟你一樣不喜歡學醫，但這麽多年我多少也跟著你學會了一些醫術，一點點風寒可難不到我。”阿醜得意洋洋道。
??辰子陌拿阿醜沒辦法，轉移話題道：“晚上想吃什麽呀？”
??阿醜的桃花眼輕輕一轉，拉著辰子陌的手撒嬌道：“我想吃糖心蛋，還想喝梅花酒！”
??“饞丫頭！”辰子陌咧嘴一笑，接著摸摸阿醜的頭，說道，“好！舅舅回去給你做！”
??“嗯，舅舅最好了！”阿醜甜滋滋地靠了靠辰子陌，隨後拉起辰子陌的手就跑，嘴裏還高聲歡呼著，“回家嘍！”
??兩個相依為命的人，就這樣手牽著手奔跑在茫茫的深穀裏。好多年以後，阿醜都不曾忘記這樣的畫麵，那樣的快樂，那樣的自在，那樣的美好，竟成了她後半生裏最大的奢望。
??不一會兒後，他們到了一片梅林，入了冬，一枝枝數不清的梅花正含苞欲放。梅林深處，一座小院霍然入眼，院子裏有幾間幹淨敞亮的木屋，木屋旁邊，有小橋，有水車……一切看上去，都那麽和諧，那麽溫馨。
??這裏，就是辰子陌和阿醜的家“紅梅穀”。
??回到家後，辰子陌就忙著給阿醜做飯。
??阿醜四處尋找著她的小寵物，隻聽她“喵”了一聲，一隻胖呼呼的白貓立馬從一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活潑亂跳地跑到她的腳邊親呢地蹭來蹭去。這隻白貓是阿醜撿來的小野貓，她還給它取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名字，叫“小狐狸”。
??李阿醜抱起小狐狸躺在了樹底下的藤床上，一邊看著舅舅做飯，一邊逗著小狐狸，玩著玩著就睡著了。夢裏，她聽見一個女人在哭，畫麵很模糊，她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正在這時，那個女人朝著她慢慢走來，她也不害怕，就盯著那女人看，可是，怎麽也看不清她的臉.……
??阿醜被一陣涼風驚醒，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小狐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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