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雙眼受傷
庭院深深，曲水流觴。一路上假山流水，梅香陣陣，雕梁畫棟，飛簷樓閣。
雲六娘到達庭院最深處的時候，就看到了背對著她的男子。
男子身姿挺拔，背影如鬆。幾乎在一瞬間，就讓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她向前邁了一步，卻不知道應該以什麽身份和她相見。
夏六，她的小哥。
其實，幾位哥哥裏麵，最不喜歡她的，就是夏六。
其餘哥哥嚴厲歸嚴厲，可卻總是護著她，她是夏家的寶貝，是所有夏家人寵著的對象。
哪怕後來跟著張遠山，也是被寵著的那個。
可是，夏六卻總愛欺負她，他說，妹妹是他疼著長大，去了別人家，要被欺負。
誰知，曾經孩童的戲言，一語成箴。
她被欺負了，還被欺負得很慘。
可是那個時候，沒有小哥站在她身邊，用諷刺的話，告訴她為人的道理。
告訴她，女子，也要自強，不能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哪怕他知道那是違抗世俗的，也要這麽告訴她。
因為，在他的心中，小七最重要！
她最開始最討厭他了，因為從來沒有哪個哥哥對她這麽不好。
大哥雖然會訓斥她，可是每次出去，都會給她帶她最喜歡吃的蓮子糕點，讓她從此以後，再也不願意再吃這糕點，因為怎麽做，什麽人做，都沒有那時的味道。
每個哥哥都對她很好……隻有小哥！
雲六娘任由眼淚留下，一步步走向他。嘴裏“小哥”兩個字，就要說出口。
他似乎發現有人來，卻沒有回頭:“是恩公嗎？”
雲六娘猛地駐住腳，然後臉色煞白，她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什麽也說不出。
夏六轉過頭，一雙眼睛明亮，卻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嘴角掛了一絲笑:“恩公見諒，夏六看不到，所以不能給恩公行禮！”
“啊！”
雲六娘捂住唇，嘴唇不斷顫抖:“你……看不到？”
夏六似乎很驚訝聽到的是一個女聲，他張了張嘴，站起身，聽身辨位，準確地對她行了一個禮。
“竟不知救我的是一位小姐，不知是哪位小姐？”他語氣溫潤，卻帶著讓雲六娘陌生的疏離，“眼睛中了毒煙，看不到了。”
雲六娘張大嘴，眼中的淚水不斷地滑落:“是誰？”
夏六似乎察覺到雲六娘在流淚，又在感受到一種很熟悉的氣息，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姐，我們認識嗎？”
認識！
怎麽不認識？
我是夏七，你是夏七最最最討厭的小哥！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恐怕就是站在對麵，卻不相識！
她神色淒迷，帶著一種絕望。
她努力平複情緒，可是說出的話語之中，還是少不了哽咽。
“我是……雲六娘，久仰六公子之名，更與已逝的太子妃交好……”
不，不是的，我不是雲六娘，我是夏七，是被子車世害死的夏七！
是你的妹妹！
她心中在怒吼，可是卻隻能在心中說，她不敢多言，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
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夏六卻不懂雲六娘的情緒，臉上有著悲傷之情。
“原來是雲六小姐，多謝雲六小姐救命之恩，可惜如今夏六已然是廢人一個，否則還能找機會，爆發雲六小姐。”
說著，他似乎也哽咽了:“雲六小姐……在令妹‘自盡’之前，雲六小姐了見過她，她……死的痛苦嗎？”
說到最後，堂堂八尺男兒，也忍不住流淚。
他捂住眼睛，已經自言自語了起來:“怎麽會不痛苦，她那麽嬌生慣養的人，又愛命，又愛財，居然自盡，還丟下潤兒……她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
“都是我們的錯，應該阻止她的，子車世是一個冷情的人，我們怎麽會期盼那樣一個人，會好好對她！”
“小七，小七……”
雲六娘捂住唇，她身後已經淚流滿麵的春雨，趕緊扶住了她。
她沒有多想，隻當雲六娘也和她一樣，被這擁有坎坷身世的兄妹倆感到擔心。
雲六娘雙眸之中，眼淚不斷落下，半晌，才走過去，一把抱住夏六。
讓春雨一下子驚住了，趕緊擦幹眼淚，四處看著，這一幕，千萬不能讓人看到，否則小姐的閨譽就別要了！
雖然小姐不看重，可是作為她貼身奴婢之人，還是得為了小姐的閨譽做打算呀！
春雨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評上世紀好奴婢了！
可是她卻沒有阻止，因為在她看來，小姐也樣都是對的！
如果被人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可能就會無比佩服雲六娘的洗腦功能。當然這些“世紀”、“洗腦”什麽的，都是最近常常來找雲六娘的李慎言說的。
春雨覺得很有意思，便也學了過來。
不隻是春雨震驚了，就連被雲六娘抱住的夏六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要推開雲六娘，可是又因為看不到，害怕碰到不對的地方。
雲六娘卻隻是抱住他哭，似乎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傷心。
夏六麵色一白，突然說道:“是不是……小七……死的很痛苦。”
因為除了小七，他找不出能讓這位小姐這樣傷心的事兒。
他沒有見過雲六娘，可是如今被她抱著，也能知道，是一個小姑娘。
是怎樣的淒慘，才能讓她哭成這樣？
他的心突然特別難受，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不！”
誰知，雲六娘突然抬起頭，這麽說。
夏六微微一愣，隨即臉上掛著痛苦苦澀的笑容:“你不用安慰我，她……怕痛，怕冷，怕餓，甚至還怕老鼠……”
“她肯定很害怕，她以為所有人都不在了，她才會絕望得自殺，連潤兒也不管了！”
雲六娘搖頭，眼淚不斷地流出，她不斷地哭，然後看著他，認真的，哽咽地道:“不……她走的很安詳，沒有痛苦！她說……她看到你們來接她了……實際上……她是生病死去的……太子是真的愛她……所以才會說自盡。全了她的……名聲……”
她不斷哽咽著，聲音在這空蕩的院子回旋，讓聞著心痛！
那些痛苦與罪孽，就讓她一個人背著吧，所有的刀光劍影，就由她來扛吧。
所有的陰謀詭計，她都接了，她隻希望，小哥能夠幸福。
這麽簡單的願望，老天爺一定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