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動了心思
雲六娘垂眸:“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六娘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讓人挑不出錯處。
這讓蔣嬤嬤又是一驚,隻覺得雲六娘的禮儀,著實學的好。不像是沒娘的孩子,更不像是宮外學的禮儀。
行走間裙擺都不會動一下,如今跪下,更是讓人覺得不卑不亢。
這樣一個女子,還真沒辦法讓人不喜歡。
“抬起頭來。”
雲六娘依言抬頭,眸子卻是垂著的。
“是個齊整人兒。”
聽到這句話,雲六娘心裏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仿佛是自己及笄那年,剛回府中,就被叫進宮裏,當時的賢妃,也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隨後,沒有多久,她就被賜給子車世做正妃。
雲六娘知道如今事情可能偏離走向了,故而也不著急。
拜倒,“多謝太後讚賞。”
太後重新坐下,看向雲六娘的目光有些深沉,卻依舊沒有叫她起來。雲六娘也恭敬地跪著,也沒有急躁地想要說什麽。
更沒有表現出一絲被刁難的委屈,有著超過年齡的從容。
太後見狀,心中那個想法有深了幾分。
她看著雲六娘身上的穿著,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又想起除夕晚宴上,她那一手“繡舞”,更是心中柔軟。
“你起來吧。”
“諾。”
雲六娘恭敬地站起身,然後在太後眼神示意下,坐在了她右下手的位置。
“你這‘繡舞’,可是自創的?”
雲六娘低眉垂首,讓人瞧不出一絲錯。
“是。”
太後似喜非喜地看著她,半晌才幽幽道:“好一顆七竅玲瓏心,如果不好好培養,倒是委屈了你。”
雲六娘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緊,果然,太後似乎對她存了什麽心思。
她心思百轉,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太後這般。原本想著,想利用太後對那個人的愧疚,博取憐惜,可是如今卻也看明白了。
或許太後對那個人有憐惜,可是如今在她眼中,她第一不是那個人。
垂眸,雲六娘告訴自己要冷靜,絕對的冷靜才能撥開迷霧,解眼前困局。
看情況,太後是看上她了,想讓她做皇家的兒媳婦兒,這自然不會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拉攏雲孝林。
或者說,是為了安撫雲安伯府和建安侯府。其中以安撫建安侯府為主。畢竟如今建安侯府因為被江夏伯府牽連,而被禁閉了一段時間。放出來後,如今又閉門謝客,一切倒是和放出來之前,沒什麽兩樣。
那麽,如今,問題來了,太後看重的會是哪一位皇子。
子車世,應該不是!他如果要續娶,恐怕也得是丞相府和手握兵權之人的女兒,故而他不可能。
子車流自然也不是,說句不好聽的話,她身後牽扯的利益極多,如果嫁給寧王,還真是“被豬拱了”。
子車允也不是,雲安伯府嫡女,還不會給別人做小。
她握了握手,她突然想到在宮門口遇到的子車涼……
如今想來,也隻能是她了!
雖然心思百轉千回,可是想通,也不過是一瞬間。
她趕緊起身笑道:“太後娘娘多譽了。”
如今她身上還有婚約,太後就敢這般說,恐怕是已經想到了什麽好主意,讓國公府退掉這門親事。
“好了,小小年紀,倒是一點兒都不放鬆,走,和哀家一樣,去禦花園走走。”
雲六娘正有此意,與其待在這“慈寧宮”,還不如在宮中走走,說不定遇見什麽人,太後就打消這個心思了。
不過她倒是什麽懼,且不說她和岑深的婚約能不能解除,就是子車涼,也不會任由擺布娶她。
哪怕是冬天,皇家禦花園給人的感受,依舊不會蕭索,不僅如此,比起春天百花齊放,這個季節的花,金貴得很,反而給了人賞花的興趣。
這不,太後就極有興趣地在禦花園亭子之中,擺上了糕點,然後和雲六娘聊天。
雲六娘不是普通閨閣女子,天南地北都能聊,而且是夏七的時候,她就和太後親近,自然知道她的一些習慣。
於是,往往就不經意地討好她,也加深了太後對她的喜歡。
如今雲六娘,想要的,自然就是雲六娘平安。
就在雲六娘和太後正聊的開心的時候,不遠處突然有一個宮裝麗人緩步而來。
太後看了一眼,就無甚興趣地回頭,懨懨說道:“這貴妃,還真是消息靈通。”
“咯噔”!
雲六娘心跳了一下,總覺得太後這句話,別有深意。
想著太後心中那荒謬的想法,雲六娘才覺得這麗貴妃,還真是難以應付。
而且,雲六娘眼尖,分明就看到了麗貴妃身邊的子車涼。
他一身玄衣,麵色冷峻,看起來難以接近。
雲六娘突然有一種錯覺,子車涼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不過這個想法剛剛落下,就見子車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驚慌之下,竟也移不開目光。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嘴角仿佛微微上揚了一下,讓雲六娘看得咋舌。
她還真沒見過他笑。
他們認識多年,雲六娘很少見他笑,她如果發笑,那麽不是因為怒極,就是笑極,總之是兩個極端。
讓雲六娘神色微微一動,不說話了。
“臣女給貴妃娘娘,睿王殿下請安。”
麗貴妃趕緊上前扶住雲六娘,一雙眼睛打量了雲六娘一下,才笑著放開,給太後行禮:“臣妾給太後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完,就扶著雲六娘坐下:“好姑娘,我們坐著賞花……”
然後對著一旁杵在那兒的車涼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堂堂睿王殿下表示:“……”
他覺得他因為某人的原因,被冷落了。
“給皇祖母請安,既然皇祖母宴請了人,那麽孫兒也就不打擾了。孫兒去一趟禦書房,孫兒告退。兒子告退。”
麗貴妃雖然覺得兒媳婦兒重要,可是看到兒子的背影,心裏還是很舍不得。
難得原本要早些回府的子車涼突然要留在宮裏吃午飯,她居然還趕了他。
不過呀……一起的為了媳婦兒!
雲六娘應付著麗貴妃,說實話,麗貴妃還真是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女子,
她不是真正的無知,反而有一種大智慧,雲六娘並太後和她三個人,聊天十分愉快。
“嗬嗬嗬,聽說母後請了一個妙人進宮,還真得讓我看看!”
諷刺的聲音響起,讓雲六娘身體整個一動。
太有看去,頓時頭疼,居然是淑妃那個妒婦。
當天盈兒是因為給雲六娘伴奏,然後進了宮,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淑妃這個沒腦子的妒婦,一股腦全部怪罪到了雲六娘頭上。
這不,她起身行禮,她卻給太後和皇後,緩緩的說著“請安”的話,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在賣乖!
乖?
何曾乖過!
她就這樣半蹲著,最後還是太後看不下去,叫了平身。
“喲,這六小姐,還真是美人兒呀,瞧瞧這水靈靈的模樣,真是看一眼就覺得難忘呀。”
雲六娘打起精神,她還真是啊不適應這宮鬥呀。
與其說鬥不過,還不如說沒想過鬥。
鬥贏了又如何?
左右不過是個一些人不一樣,可是想到漫漫深宮,便也覺得滿身疲憊。
“淑妃娘娘謬讚了,要臣女說,各位娘娘的姿容,都在臣女之上。”
淑妃聽了雲六娘這句恭維的話,心情也好了不少,又看一旁陰沉著臉的太後,以及似笑非笑的麗貴妃,便也沒有再針對雲六娘。
不過偶爾說到一些話,也不會忘了刺一下雲六娘。
突然,遠處有一頓“雲彩”緩緩飄過,很快雲六娘等人就看到了絕色美人,朝著她們的方向而來。
她身上穿的表示流光紗,齊帝居然這麽寵愛她,把流光紗都給她了,而且看盈兒的模樣,想來也是不知道這流光紗的價格,故而心中思緒一下子多了起來。
她身著廣袖流光裙,曲裾長長、廣袖飄飄,落在眾人眼中,仿佛一陣風,就能讓她隨風飄走。
大朵木蘭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內穿薄蟬翼的霞影紗玫瑰香胸衣,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青煙紫繡遊鱗拖地長裙。
而外麵披著的披風,看樣子應該是白狐所做的裘衣。
她整個打扮,已經完全和曾經在樓中不一樣了,就連眼神,都仿佛激不起一絲波瀾。
雲六娘看得心痛。
本來以為盈兒會過來,結果她隻是遠遠請安,然後轉頭就走。
雲六娘見狀,目光微微一閃,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六娘對盈妃高超舞技,有些羨慕,想要和盈妃說幾句話,還請太後恩準。”
“嗯,你去吧,記得去‘慈寧宮’送吃的。”
雲六娘聞言,也不軌顧忌,就快速追了上去。
“嘖嘖,這雲六小姐,還真是迫不及待想……巴結呀!”淑妃絞著帕子,然後開口諷刺道。
麗貴妃聞言,皺了皺眉:“淑妃妹妹,慎言!”
太後見這些人放著她的麵都能吵起來,頓時煩悶,就由蔣嬤嬤扶著回去了。
“太後,你這……”蔣嬤嬤欲言又止。
太後挑眉,臉上濃烈的妝容,在這一刻,也掩飾不住她的蒼老:“你想問哀家,為什麽不擔心雲六娘會有事兒?”
蔣嬤嬤點了點頭。
“這種事兒,她總是要做的,而且,給後宮那些女人找一個新目標,要她們噗鬥吧。”
蔣嬤嬤有些擔心:“淑妃賢妃等人,都在後宮沉浮了好些年,雲六小姐恐怕不是她們的對手。”
太後神秘一笑:“你可別小瞧她,要知道,哀家在後宮待了好多年,這識人,尤其是女人,還真沒幾個人能比。這雲家丫頭,和涼兒正好相配!”
蔣嬤嬤心中微微一驚,居然是配給睿王。
蔣嬤嬤看了一眼太後,就將宮門口的事兒給她說了,聽得太後一喜。
“如此,看情況涼兒對這個雲家丫頭,並不討厭呀。”說著,又嗤笑一聲,“這何止是不討厭,恐怕已經撐得上順眼了,恐怕也隻有這雲家丫頭,能撩撥一下他的心了。”
蔣嬤嬤也歎了一口氣:“太後娘娘疼愛睿王,想要看到睿王早日娶妻,太後娘娘這個願望,一定會很快實現的。”
太後歎了一口氣,看了一下天空降下的暖陽,輕聲歎了一口氣。
“皇帝是一個不管事兒的,對於這些兒子,可有可無的想法,除了馮氏生的那個,其餘的他當真是一點兒也不當回事兒。就連太子這個位置,也是隨意冊立的!”
如果有人聽到這句話,定然會驚訝,沒想到這一國太子。居然隻是君王隨意冊立的,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或者說,這個君王連江山也沒放在心上。
太後歎了一口氣,蔣嬤嬤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是朕欠了他的,那個位置,不該強行塞給他!”
其實那個皇位,並不是齊帝想要的,他當時隻想和馮氏一輩子在一起,可是到最後,卻也抗拒不了自己的母親,以及那個位置所觸及的權勢誘惑。
最後,馮氏被後宮女人害死,他也冷了一顆心。
蔣嬤嬤聽得心酸,垂眸,也不掩飾地說道:“太後娘娘說錯了,你舍棄和……那人的承諾,才是真的苦。”
太後聞言,突然抬頭看了看天,一張已經掩飾不住蒼老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在一瞬間,讓她仿佛回到了年少時期的傾城之美。
那個溫潤少年,那個關於遠走高飛的承諾。
“是呀,我也過的不好。”
太後突然轉頭,對著蔣嬤嬤笑道:“去吧潤兒也接進宮,一起用膳,可憐的孩子,還那麽小,就沒了母親。”
蔣嬤嬤歎了一口氣:“是呀,太子妃那等……神仙般的人物,居然會這麽早就離開了。”
“她那是忠義,就連潤兒她都不要了,想來真的是心如死灰,去了也好,免得和皇帝一樣,留了一個空殼。”
蔣嬤嬤聽她語氣悲傷,不敢再多說話刺激她,不過心中還是有些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