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夏家被滅
猛地驚醒過來,腦海裏回響的,還是那句“他不死,這個天下怎麽會亂”!
這句話裏麵的戾氣,無比清晰。讓她在那一瞬間心驚膽跳。
她能夠聽出他話語中的恨,她不知道,他究竟恨的是大齊,還是恨的是這個天下。
雲六娘心中愈加明白,這個天下,隻有他們兩個才是同路人。可是……難道真的要和他一起嗎?
“小姐,你醒了。”
她轉頭,就看到了嘉蘭溫和的臉,她臉上的笑容親切,在這一瞬間,讓雲六娘放鬆了不少。
“其餘人呢?”雲六娘站起身,然後手突然撫上了右肩,那裏,此時沒有一絲痛楚。微微垂眸,昨日在她在那個石洞中睡著之後,他就給她上過藥了。
嘉蘭服侍雲六娘穿衣,然後說道:“早上起來,紅娘和梅妝就被叫到前麵幫忙了,鈴蘭去廚房拿早膳了。可能是因為昨天的事兒,寺上的僧人不待見我們。”
雲六娘愣了愣,然後轉頭看著嘉蘭。嘉蘭也看向她,目光柔和。
雲六娘垂眸,嘉蘭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昨天的那些事情,她顯然已經猜到更多。
“你會不會覺得我狠毒?”雲六娘問這句話的語氣,十分平靜,可是,心中卻又期待著嘉蘭的回答。
她早就知道那些小和尚的下場,卻又放任他們落得那樣的下場。
說到底,她設計了薑氏,同時將他們無辜地拉下馬,她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
重生以來,她已經殺了很多人,可是,之前殺的那些人,都是該死。
既然大齊的法律不懲罰他們,她就隻能代為動手了。
嘉蘭突然抱住雲六娘,聲音中帶著憐惜:“嘉蘭怎麽會這麽覺得,嘉蘭看著小姐長大,最是明白小姐的性子。如果薑氏不想著害小姐,小姐怎麽可能反擊。這一切不怪小姐。小姐,你才十三歲,嘉蘭隻是希望,小姐能夠快樂。”
雲六娘閉眼,也抱住嘉蘭。心中酸楚的同時,又有著淡淡的欣喜。
無論未來她走的是怎樣一條路,身邊總歸是有同路人了。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布滿圖騰,妖冶無雙的臉。
他和她一樣,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他們都是那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的人,並且,為了達到目的,而一步步前行。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紅娘幾人突然衝進屋裏,看到擁抱的兩人愣了愣,卻還是輕聲說道,“主子,不好了。”
雲六娘心頭一跳,放開嘉蘭,轉身看向紅娘:“發生什麽事兒了?”
紅娘幾人愣了一下,實在是因為雲六娘此時的表情太過鄭重,險些讓人以為,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可是……
紅娘和梅妝垂眸,沒有說話,隻有一旁的鈴蘭,對雲六娘從前的事兒,知之不多,無畏開口。
“小姐,京中發生大事兒了,陛下前日不知為何大發雷霆,迅速將江夏伯府和建安侯府下獄了,在昨日,江夏伯府的人,已經全部被斬首!而建安侯府此時雖然沒事兒,可是保不定什麽時候,就……啊!小姐!”
雲六娘隻覺得麵前一片黑暗,冰冷包裹著她,讓她看不見前方的路。
耳邊似乎有誰在叫她,可是卻聽不真切。她能夠看見的,隻有一片血色,那落地的每一顆頭顱,都是曾經對著她露出寵溺微笑的臉。
雲六娘身體一晃,就看到了一處布置溫馨的房間。坐起身,打量著這房間,這房間的裝飾,熟悉又陌生。
八駿馬圖的屏風,天藍色的帳子,天藍色的紗窗。還有紫色檀木做的家具,透露出了一絲隱晦的尊貴。同它們的主人一般,斂神間,便將尊貴隱藏。可是那種骨子中的傲氣,卻是改變不了的。
“小七。起來了呀。” 一個婦人輕柔中帶著寵溺的聲音傳來,雲六娘轉頭看去,眼睛就濕潤了。
“母親,母親。”
來人被雲六娘突然的親昵弄得一愣,隨即就是寵溺地抱著她:“哭什麽,睡了一覺起來,就這麽黏母親了。都要嫁人了。”
嫁人?
雲六娘一驚,嫁給誰?
嫁給子車世嗎?
不要,她不要嫁。
可是再一轉眼,她就已經身著紅色的嫁衣,身旁福娘口中說著吉利的話。
她還呆滯地看著鏡子中那張似乎已經隔了好久未見的嬌顏,那一瞬間,她都忘了,她曾經擁有過這樣一張容顏。
姝色無雙,隻一眼,便能勾魂奪魄。
當初未嫁時,她曾經女扮男裝,站在高高的望江樓上,看著街上的一行公子。
然後,在她看過去的一瞬,那走在後麵的一個男子,也抬起了頭。
他姿態悠然,容顏清絕,渾身上下透露的,是一種隱藏的尊貴,和她一樣。
她看中了晉王子車世。
然後在不久之後,她就披上嫁衣,嫁給了他,從此十年相伴,用心輔佐。
可是,她和他對視的時候,卻忽略了另外兩道目光。
子車涼,岑深。
鏡子中的容顏,因為新嫁娘的妝容,顯得更加耀眼奪目,讓人不敢直視,就連福娘也不敢多看,恐驚鏡中仙。
突然,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傳來,她站起身,想要大叫。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
可是臨到頭,她什麽都沒有叫出來,甚至連動都沒辦法動。
終於,她能動了。
慢慢走出房間,映入眼簾的,隻有紅色。
紅色的裝飾物,喜慶無比,可是再那熟悉的院子中,躺著的是一個個死不瞑目的人。
有親人,有下人,有陌生人……
他們都睜大眼睛,絕望而迷惑地看著天空,似乎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就死了。
雲六娘想要尖叫,可是卻沒辦法開口,想要衝到他們身邊,卻沒辦法摞動腳步。
突然,腳步聲傳來,一個人慢慢地從門口走進來,走進這片屍山血海。
他麵容清絕冷然,比起初見時偽裝的悠然,此時的他,多了幾分傲視天下的高貴。他身上的明黃色的八爪金龍錦衣,讓他整個人仿佛高高在上,主導眾生的神佛。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對她?為什麽這麽對夏家?
她發不出聲音,卻反複地呢喃著這句話。
終於,那個男人好像聽到了她的問題,抬眸冷漠地看著她。
“你們存在的意義,已經沒有了,那麽就該退場了。”
他的聲音冷漠冰冷,和記憶中在她耳畔說著甜言蜜語的男人,判若兩人。
可是,卻又都是同一個人。
天旋地轉,她的麵前隻有無盡的血色與黑暗形成的漩渦,似乎隻要踏進去,她就可以不那麽痛苦。
可是,就在這時,有霸道的聲音響起,從那不知名的遠方傳來。
“醒來!”
“你說過,我們是一起的,既然如此,我不準你死!”
“起來,我不準你死!”
是誰?
是誰的聲音?
一起。
可是她隻有自己了。
“啊!!!”雲六娘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又因為失力,向後倒去,卻倒在了一個懷抱中。
這個懷抱十分廣闊,在那一瞬間,讓她的心得到了一種歸屬,仿佛隻要靠著,就能夠得到平靜、安寧。
她睜開眼,房間裏麵很暗,看不到一絲光,可是她卻知道,她靠著的人是誰。
“齊帝,是以什麽樣的罪名,將江夏伯府和建安侯府的人收監。又是以什麽樣的罪名,將江夏伯府的人滿門抄斬的。”
她的聲音已經平靜,可是裏麵的冰冷,也讓人沒辦法忽視。
“通敵賣國。”冥思的聲音也很平靜,是真的平靜,江夏伯府和建安侯府,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齊帝的探子,在江夏伯書房發現了一封和大秦丞相的書信,然後江夏伯和建安侯平時走得近,再加上……”
“再加上,齊帝早就有動世家的想法了,公孫鬆和王世寧死在‘狩獵園’一事,讓他極其憤怒,更何況還是大周使臣在京期間。”
雲六娘聲音冷冷的接著冥思的話說,她的聲音,淬著冰渣,冷的令人心驚。
可是,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強烈的憤怒,讓她隻能這樣來宣解。
冥思習武,哪怕在這樣的黑暗中,他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他將她緊握的手扳開,看到手心的指甲印,淡淡說道:“這麽好看的手,如果留下了傷痕,豈不可惜。”說完,就和她十指相扣,讓她的手,沒辦法再握成拳頭。
她猛地抬頭,一雙眼睛中有點點熒光,似乎在控訴著,為什麽連她發泄都要製止。
冥思盯了她半晌,將手臂放在她的麵前:“咬吧。”
雲六娘盯著他看了半晌,可是太黑了,她隻能看到他的麵部輪廓,除此之外,隻覺得他那雙紅眸中,似乎有些寵溺。
她不願多想,猛地將他手上的衣服給撩起,然後猛地張口咬住。
口中有血腥味出現,也不願意放口,而他的另一隻手,依舊平靜地握著她的手,手心的溫度,慢慢的傳到了她的心裏。
在這一瞬間,雲六娘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一顆兩顆,直至停不下來。
她鬆口,然後猛地抱住麵前這個男人,失聲痛哭起來。
是她,是她看錯了人,害了闔族。
是她,是她過於自負,步步緊逼,惹怒子車世,才會讓江夏伯府這麽快被他盯上,闔府遭難!
冥思手伸出去,頓了頓,然後又猛地扶住她的背,緊緊的,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血。
他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悲傷,可是在這一刻,他什麽都不問,就這樣陪著她,允許她在他的身上,留下屬於她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