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深宮幽夢
還不等雲六娘說話,岑深就又說了一句:“第一,三年而已,我等得起;第二,如若娘子不嫁,那隻能為夫嫁過去了。”
雲六娘:“……”
她抬頭看著岑深,隻看到他紅著臉,一件嬌羞地拽著她的衣袖,頗讓人風中淩亂。
她沒好氣地直接打掉他的手,然後就要起身。
“娘子這是要去哪兒?”
雲六娘一起來,頭一暈,就又要摔到榻上,可是岑深卻再次把她撈住。
“娘子,你別動,你要去哪兒,我讓馬夫送你便成,你如今失了血,又長期思緒,所以如今身子正弱。”
說到這裏,岑深眼中劃過一絲心疼,他看著雲六娘那纖細的胳膊,仿佛就看到了那個在後院中掙紮求生的柔弱女孩兒,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你說的可是真的?”雲六娘抬頭,用一雙晶亮的眸子看著他,讓他一時之間,倒不知應該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自然是真的,為夫對娘子的心,日月可鑒,如果說了謊……”
雲六娘擺擺手,一臉不耐煩:“誰問你這個,我是說,我想去哪兒,你隻讓馬夫送我?”
岑深麵色一僵,瞬間明白了雲六娘的意思,不過是要擺脫他的癡纏罷了。
原本應該生氣,可是如今竟是半分脾氣也沒有,他笑了笑:“這是自然。”
雲六娘眼睛亮了亮,今天她做了不少事兒,又遭遇暗殺,少不得要快些回建安侯府。
公孫鬆和王世寧都是紈絝子弟,哪怕一天沒回去,恐怕府裏都不會有人著急,而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她朝風姿瀟灑的岑世子笑了笑,一雙眼睛瞬間仿若月牙一般,惹人心神萌動:“如此,就煩請府上的車夫送我回建安侯府。岑世子此次救下公主,恐怕京都府尹大人,還要找你問話,六娘就不麻煩岑世子可。”
岑深眼中含著笑意,真是一個聰明的丫頭,居然讓他沒有話說,不過……
他披上裘衣,對著雲六娘笑了笑,就撩開簾子出去,然後也不知和車夫說了什麽,總之不一會兒,馬車就動了起來,至於岑深就沒有再進來。
想來是走了,竟是連招呼也不打。
不過喜歡動手動腳的人走了,雲六娘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在馬車的微乎其微的顛簸中,竟慢慢睡了過去。
憂思太重,若不放下心思,恐會早亡。
這句話是夏七很小的時候,跟著她的母親進宮探望生病中的表姨母時,太醫對表姨母說的話。
隻記得那永遠都是一副嬌俏美人模樣的高貴女子,隻是輕輕笑了笑:“在這宮中,不爭恐怕會死的更快,既然都是死,我自然要選擇這條人人羨慕的路。”
這一句話,輕輕的,卻又有一絲無奈和九分盛氣淩人。
寧願死的轟烈,也不想要那秋葉靜美的結局。
在她的記憶中,她的表姨母,永遠都是活潑的,一曲“陷陣舞”,更是讓齊帝歡喜。
可是,她隻知道,等她再一次見到那說出那淩人之話的女子時,她就躺在床上,像一支開敗的花,沒有一絲神采。
而她盼望的皇帝,卻連最後一麵都沒有來見她……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依然在行進之中,她就從那夢中醒來了,抬頭看著馬車上用金絲銀絲纏繞而成的流蘇,靜靜地發著呆。
馬車足夠寬大,寬大到需要用四匹高頭大馬來拉著。所以,她這麽伸直雙腿躺著,都覺得綽綽有餘。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那麽久遠的事兒,可能是今天岑深說的那句,思緒過重,導致這副身體比看上去還要羸弱吧。
那些久遠的記憶,竟然仿佛出現在麵前一般,讓她心神觸動。
其實,這個夢是老天對她的嘲諷吧。
小的時候,就看到過一代君王的無情,卻又嫁給了皇家之人,還幫助他成為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每一次想到這裏,都覺得她很蠢。
表姨母是母親家族最優秀的女子,風華綺貌,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
可是,那樣美好的女子,卻在十八歲那年,就如一頓枯敗的花,被那寂寂深宮給吞噬了。
到最後,也隻得了一個胡嬪的諡號,連一個封號都沒有。
而她呢?
又有多少勝算。
就算子車世不殺他,以他的秉性,到最後,恐怕也會忘了她這個發妻,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他哪個寵妃,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他賜三尺白綾……
是她自己,沒有早早看清楚一切。
她放下心中那層層思緒,忍著傷口的疼痛,下了榻,撩開了簾子:“多謝……”
雲六娘原本想向車夫道謝,可是誰知正悠哉坐在外麵的,居然是早就已經“走了”的岑深。再看一眼他手上的鞭子,頓時明白,原來這“馬夫”已經換人了。
“岑世子……”
岑深回頭,臉被寒風吹的有些紅,可是一如既往的俊逸:“娘子起來了,恐怕你還不能回建安侯府了。”
雲六娘看著他握著馬鞭,有些發紅的手指,心裏有些複雜。又聽到他這般說,這才看向周圍。
發現這條路根本不是去建安侯府的路,而且,這條街,很安靜。
要知道如今正值新年第一天,整個京都都無比熱鬧,可是這條街,看起來很是蕭條。
大街上除了積雪,就隻剩下那被寒風吹下的落葉,被馬車碾過時,發出了脆脆的撕裂聲音,落在她的耳中,讓她皺了皺眉。
“既然不是去建安侯府,那是去哪裏?”
“哈哈哈!雲六小姐,可別問他了,是江通讓他帶你去令尹府上的!”
雲六娘剛剛問完話,就聽到一個帶走戲謔的聲音,然後就有馬蹄聲響起,一個呼吸,就與他們馬車並行。
雲六娘抬頭朝來人看去,瞬間眼神一閃。
隻見來人身穿錦衣貂裘,腰佩寶劍,第一眼看過去就是貴氣逼人。
這人竟是在身上掛了不少好物件,似乎害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一樣,尤其是他還在這大冬天,騷包地拿了一把扇子,那扇子柄,竟是用黑色暖玉製成,握在手中,定時生出暖意。
雲六娘抿了抿嘴,這人隻需要看打扮,就讓她不喜。
這一身裝扮,比她掛錢袋子還要裝!她就是仇恨比她還能裝叉的人!
她朝著來人點了點頭:“司徒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