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似邪祟一般妖冶魅惑
李氏聽到這兒，本能的想要辯解，但她還未開口，那把劍的主人又將劍刃往她脖頸處挪了一寸。
??江江的目光一刻也未從宋池身上移開，她上前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爾後抬手輕輕搭在男孩肩膀上，做出這個舉動的時候，她臉上除了那抹毫無笑意的笑容外，仍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平靜的仿佛是在和周晏琬的傻兒子討論手裏的糖葫蘆究竟裹了幾層糖汁一樣。
??“這樣啊，”江江低低應了聲，“可是媽媽為什麽要推瑜哥兒呢？”
??“因為……因……瑜哥兒……哥兒不聽話……”
??“不聽誰的話？”
??“我……我的，”宋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語無倫次，“鞭子……他的鞭子好看，九節鞭……紅色的……他……他不肯給我……啊……”
??宋池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轉化成一道淒厲的尖叫聲，緊接著，這道尖叫聲被落水的“撲通”聲取代淹沒。
??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江江握住男孩肩頭的手猛的一用力，毫不猶豫的將對方推進了一旁的湖裏，她的動作迅捷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場上的丫頭小廝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時，宋池已經在湖水裏撲騰兩三下後緩緩向下沉去。
??“池哥兒……”
??李媽媽大叫一聲，隨後用手擋開脖頸的長劍，躍身跳入湖中，緊接著，有更多的侍者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跳下去撈宋池。
??九節鞭，紅色的，江江幾乎在一瞬間就想起了那截揮動起來形如長蛇的物件，那是在曲池初見小魚時，她送他防身的禮物。
??垂眸瞧了一眼手裏沾了自個兒掌心血珠的糖葫蘆，江江嘴角勾起的弧度一點一點收斂，刻意擠出來的僵硬笑容刹那消弭，轉而漫上臉頰的是比冰雪還要冷上三分的寒氣兒。
??她一揚手，將指尖捏著的東西朝方才宋池墜湖的方向拋去，糖葫蘆入水，激起幾圈不起眼的漣漪，不過，這一點小小的微波很快就被救人的侍者激起的波浪打散。
??“池兒，我的池兒！”
??另一道撕心裂肺的驚呼聲自身後響起，江江回頭瞧見領著烏泱侍者往湖邊踉蹌奔來的一行人，立馬就明白了李媽媽剛剛推開抵在脖頸的長劍縱身一跳的勇氣來自於何。
??聽聞府中有異，宋旌文即刻丟了手中握著的佩阿，跟在管事身後往出走，才出書房，便和剛剛從宮裏回來連披風都來不及解下的周晏琬碰上了，兩人聽聞宋嬪和東緝事廠的歡喜大人入了府，便一道兒匆匆忙忙往過趕。
??通往湖心的甬道是筆直的，幾乎沒有什麽遮擋，方才江江推宋池下水，以及李媽媽不假思索跳入湖中救人的舉動都被隨後而來的家主和家主夫人瞧進了眼裏。
??自個兒子落了水，周晏琬急紅了眼，趴在湖邊喚宋池名字的間隙，她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瞧了江江一樣，那神情像是要吃人一般。
??比起母親的失態，作為父親的宋旌文要冷靜的多，他隻是淡淡的撇了江江一眼，那雙往常因為愧疚總帶著幾分柔和的眸色在此時蒙上了一層失望的冷淡。
??不一會兒，李媽媽拖著宋池的身體浮出水麵，同救人的小廝趕忙遊過去架著小主子往湖岸遊，已被水嗆暈的宋池甫一上岸，便被周晏琬抱在了懷裏，有經驗的侍者忙從當家主母懷中接過小公子，用掌心拍打後背使其將吞進去的湖水吐出。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宋池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已緩緩邁開腳步的江江。
??李媽媽將宋池交由小廝，自個兒便落了後，等她拚盡全力遊至岸旁，正準備爬上來時，一抬頭便瞧見了那一朵描在女子額間紅的像是血一樣的花佃。
??“宋……宋嬪娘娘……”李氏駭然，“你……你要幹什麽？”
??膽戰心驚的問出這句話後，她心裏立馬滑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攀在案口石壁上的手鬆了鬆，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下落了一截。
??“吐了吐了，池哥兒終於把肚子裏的水吐出來了！”與此同時，有丫頭耐不住歡喜，驚呼起來，“呀，醒了，哥兒醒了！”
??聞言，堵住上岸口的江江一點一點蹲下身，灼灼雙目動也不動的盯著腳下眉眼刻薄的中年婦人，喃喃般的道——
??“原來人掉下去後是能夠救活的，可是為什麽瑜哥兒卻死了呢？”
??看似十足十的問句，卻沒有非要得到答案的執著，有且僅有的，是岸上女子投擲過來的目光裏濃得化不開的恨意和陰戾之氣。
??“救命，快來人救命……”察覺到不對勁，李氏緊緊攀住石壁高聲大喊起來。
??她突兀的呼叫聲吸引了湖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從宋池身上分出精力的周晏琬往這邊瞧了一眼，旋即吩咐，“把宋嬪給我抓起來，快拉李媽媽上岸！”
??領了命令，幾名小廝立即朝江江和李氏所在的方向走去，隻是沒走幾步，便被一名身著漆黑色蟒袍的少年攔住了去路，他懶懶散散的往前兒一擋，懨懨的撐一下眼皮，渾身散發出來的乖張之氣便似可擋千軍萬馬。
??幾個小廝被嚇住，回頭瞧了一眼當家主母的臉色，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廢物，”周晏琬大喝，上挑的眉峰染足了怒氣，“區區一個閹人，竟也能把你們嚇成這樣，去，全部都給我上，今兒誰若敢後退，就別想活著回家！”
??閹人，這兩個字仿佛長了刺，直直戳進歡喜心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耳邊再一次響起墜湖的撲通聲，等到所有人的視線順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望過去時，那裏早已沒有了江江和李氏的身影，隻有湖麵徒然激起的浪花和層層疊疊的漣漪。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向來處變不驚的東緝事廠廠公歡喜大人一瞬慌了神，他幾乎未給自己思考的時間，下意識的就要跳下去，是啞奴在關鍵時刻拽住了他長長的衣袖，並壓低嗓音小聲的提醒，“主子，奴看見是宋嬪娘娘拽著那婦人的頭發主動跳進水裏的。”
??主動與被動是不一樣的，前者意味著他的阿姐胸中自有謀算。
??啞奴的話弦兒落下沒一息時間，淺綠色的湖中突然浮現一抹殷紅，起初，隻是絲絲縷縷，後來氤氳成灘，染紅了一大片湖麵。
??那豔麗的色彩像極了傍晚絢爛的晚霞，而片刻後，他的阿姐就從這片絢爛晚霞裏慢慢露出了腦袋，殷紅的湖麵和少女額間同樣殷紅的花佃交相輝印，襯的湖裏的她似邪祟一般妖冶魅惑。
??江江並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大美人，從前，被還是九皇子殿下的少年帝王帶在身邊，萬事皆不需她思量，被養的天真又嬌憨，後來阿娘沒了，她褪去一身的稚氣，變的謹慎沉穩，而當下……
??當下的江江從一灘血水裏探出身來，長長的頭發散在湖麵，她漂亮眼睛裏烏黑色的瞳仁映出還滴著血珠的發簪，既無天真嬌憨，又不謹慎沉穩，反倒給人一種嬋娟此豸的錯覺。
??江江握著歡喜遞來的手重新爬上岸，而被她拽著頭發拖入湖底的李氏沉了下去，不過，兩三日後，屍體被泡的發爛發臭後，興許會自己浮上來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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