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惑未知解
自那日後,陸皎就沒有上相府了,陸霈讓她回山上清修。山雨欲來風滿樓,楚璃知道師父的用意。於是挑了個休沐的日子,去了天師府。
天師府的書房裏,楚璃給陸霈行禮後,就垂手站在一邊。陸霈似乎在冥想中,師徒倆誰也沒開口。
太陽向西斜時,陸霈才對楚璃說道,“你來啦。”
楚璃笑著應,“是。”又去門口招呼道童,端熱茶進門,親自給陸霈奉茶。
陸霈端著茶碗喝了一口,放下道,“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楚璃笑道,“師父都已經明示成這樣了,自然都安排妥當了。”
“你向來聰慧。”陸霈看了她一眼,又閉目起來。
“師父今天叫徒弟來,不隻是為了誇獎徒弟吧。”楚璃笑著道。
陸霈也不看她,“你覺著呢?”
“徒兒聽憑吩咐。”楚璃彎腰道。
“如果你真願意聽為師一句勸,就不要去河內。”陸霈有些歎氣道。
“師父,這事,由不得我。”楚璃隻是笑。
“南夏帝已知道你現在是大瑞的丞相,”陸霈又有些嘲諷的說,“不過他心裏忌諱,怕你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後,於他的千古名聲不利。如果容你活著,他又如鯁在喉。”
“徒弟知道,”楚璃還是不在意的說,“徒弟不曾隱藏相貌,若有心打聽,自然能有我的畫像。何況南夏那邊,我家如今是鼎盛,南夏帝想打擊我家,又念著我父親曾是他伴讀的舊情。矛盾的很。”
“他是對你父親不忍下手,”陸霈的語氣頗有些不滿,“對你,可從來沒有手軟過。”
“那是自然,”楚璃點點頭,“徒弟明白師父所慮,師父費心了。”
陸霈沉默了會,又道,“你的劫數將起,如果你去了河內,能活著回來,之後你遇到的死劫,”陸霈頓了頓,“隻會更多。師父怕是,幫不了你了。”
“師父已經助徒弟許多,此生能在大瑞為相,足矣。”楚璃深深的彎了下腰。
“罷了,”陸霈手中的拂塵一甩,“為師知道勸不了你,終是不死心,想再攔一攔你。既然劫數已定,你回吧。”
“師父,”楚璃猶豫的喊了一聲,又問道,“那六個人的命,到底是為誰而改?”
“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為師。”陸霈閉目養神道。
“師父,”楚璃有些失控,“剛剛說我的劫數已定,那麽陛下的劫數,師兄的劫數,是不是都已經定了。”
陸霈沉默,楚璃又喊了一聲,“師父。”
“你和陛下,還有淩霄,與常人不同。”陸霈終是開了口,“三人之中,你的情況又最為複雜。終是為師所造之過。”陸霈似乎想到了什麽,整個人都衰老了一般,“你回吧。”
楚璃看著陸霈坐在椅子上,不再開口,知道不會再得到答案,便告辭離去。
楚璃離開後的幾日,陸旭出關了。出關後的陸旭,有些清瘦,梳洗一番,去見了陸霈。
陸霈在庭院中等他,陸旭行了禮,“師父。”
陸霈隻是點點頭,便不說話。
與往常不同,陸旭猶豫了會,便道,“師父,請為徒弟解惑。”
陸霈看著他,問道,“這幾日閉關,你還沒想明白?”
陸旭咬牙,“徒弟愚鈍,尚有不明之處。”
陸霈隻是喝了口茶,陸旭又說,“師父讓我尋六人改命,其餘五人的事情先不表,第一個徐紫芝的事情與其他五人並不相同。李木匠家曾受徐紫芝的祖父徐川柏大恩,當日李木匠的父親病入膏肓,他們家又欠了不少外債,彌留的日子,李木匠家依舊想延請大夫,卻隻有徐川柏肯去。後來李木匠的父親故去,徐川柏又免了他們家診費,還幫扶了李木匠家。李木匠和其母都是勤懇的人,很快就還清了外債,日子也算是苦盡甘來。兩人都是念恩之人,聽說徐紫芝親事有難處,便托了親戚去說親。酗酒之事屬實,打人之事未定。此事疑點重重,徐紫芝之事並不像前世之夢,倒有些心中臆想並恐懼之事。”
陸旭一氣說完,抬眼看了看陸霈,陸霈隻是笑笑,“這事你都想明白了,又有什麽要問的呢?”
“徒弟一開始不明白師父為什麽要這麽做,”陸旭又道,“直到淩霄之事,才看見些端倪。如果淩霄果真死於薊州之戰,那鄴城必然受到波及。怕是師父不願意提前讓我們看到之後的事情,讓事情起了變化。便給了徒弟一袋黃粱米,一是提點徒弟用黃粱術,二是那袋米是師父已經下了術法。不知徒弟說的可對?”
陸霈撫須點頭,“確是如此。”
“其餘五人之中,四人與皇城變故之事有關,唯獨莊晚晴例外,”陸旭似乎很不解,“師父曾說各人有各人的劫數,如果要救莊晚晴這樣的,天下不知道多少,哪裏又都能幫過來。至多是如師妹所說,若是遇上了,能幫便幫一把就是。”
陸霈隻是笑著點頭,陸旭似乎受了鼓勵,接著說道,“徒弟不明白莊晚晴之事的特別之處,不過師妹似乎已經明白師父的意思。到底是師妹聰慧,徒弟愚笨,還請師父指點。”
陸霈又喝了口茶,“此事你師妹明白即可。”
“師父說的是,徒弟也明白。師父明說是改命,其實並不是為了讓我和小師妹去實施,實際上大多事情也隻有師妹楚璃可以辦到。”陸旭又接著說道,“徒弟不明白,如果後五人之事屬實,那麽楚璃師妹上一世從不曾出現過。”
陸霈看向陸旭,陸旭也抬起頭看著陸霈,“師父,為什麽這一世會把楚璃師妹帶到大瑞來?”
陸霈緩緩道,“為師曾以為自己已經超脫世俗,視生死如常,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不舍之事。”
陸旭有些訝異,“師父。”
“你雖然隻提了徐紫芝和莊晚晴的事情,心中必然還有很多疑惑。”陸霈又似歎道,“罷了,為師已經做了許多有悖天道之事,又豈多這一件。你既有所惑,那你自己去前世看一看便知。”
“師父!”陸旭很是驚訝。
陸霈卻止住他的話,“不必多言,你隨我來吧。”
陸霈起身,帶著陸旭來到他的房間,對他說,“你在這榻上睡一覺,一世如夢,你便入夢親身瞧一瞧吧。”說罷,揮了揮拂塵,陸旭便不知不覺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