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愚昧老臣
醉仙居共有十二層，最高一層為十二。
最高層，不似其他樓層那麽龐大。相反，與其他樓層比起來，這一層還顯得有些狹窄。
一方小亭，便築成了醉仙居貴客們最鍾愛的第十二層。
坐在這位於十二層的小亭中，青九六月城中的一切幾乎全部收於眼底。
亭中設隔音法陣，不僅能夠屏蔽外界聲音，又確保了這裏的聲響不會傳播出去。
外界仰望這裏，隻能看見一片雲蒙之氣，不見人影。裏麵望四周，卻是一切攬於眼底。
青月城此時，正是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坐在醉仙居最高層之上，俯瞰著四麵八方之景，再看看桌上那些給自己斟茶倒酒的身影，駱錦恒心中再次出現了自得之色。
誰能想到，現在在自己麵前陪著笑臉、斟茶倒酒的這些人，平時都是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主。
“京城之中，由於背後之人並不算上能量巨大，自己一向是謹言慎行。想不到，如今，落在這偏隅小城，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在這城中算得上一手遮天。”
“享受著四家的孝敬，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四麵八方的敬酒之手不斷傳出，心情大好之下，駱錦恒也沒有刻意去用元力抵製那些酒意，而是令其肆意地麻醉心神。
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道有多少美酒下了他的肚。
眼中，漸漸朦朧，心緒，隨之漸漸飄遠。
“於一方之城成一城之主，於一國之京做一國之帝，這麽想來，貌似也沒什麽不同。”
酒意朦朧間，他的眼睛不由得望向了東方。
那是玄騰京城的方向。
“不同的是，你那裏的事煩擾你三生三世也未必能有結果。而於我這裏，一年之內就算我不出手，或許都並不會有什麽問題。”
“權柄王座之上，與這裏相比，或許也未必能有什麽優越。”
心中自我安慰地想著，他的眼中卻是逐漸出現了淚花。
內心究竟如何滋味，想必也隻有自己一人心中能知吧。
…
華燈正央，萬點燈光。
隨著接風宴的正式落幕，各家各族的弟子長老也先先後後地從醉仙居中走出。
人群中，一道白衣身影緩緩出現，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
秦穀搖了搖頭，將腦中最後的幾絲醉意徹底甩了個幹淨。
醉仙居的“醉仙”之稱可不是憑空而來，秘法釀造，導致了這裏的酒十分淳烈，一口下去足以讓不勝酒力的修士臉紅脖子粗。
自從知曉他一人便輕鬆擊敗了趙家三弟子之後，其他桌的世家弟子幾乎隔三差五總會有人來向他敬酒。
雖然他並不想去結識那些所謂的人脈，但是當麵拒絕敬酒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沒辦法，秦穀隻能一邊喝，一邊用元力驅逐酒意。眾多敬酒下來，他此時腦袋也是有點懵。
“等等，白狐狸呢？”
他這才想起來那隻狐狸的存在，疑惑道：“說是自己找樂子，現在這是跑哪去了？”
…
醉仙居十二層。
“感謝諸位的款待，在此鄙人謝過諸位了。”
對著四大家主抱了抱拳，駱錦恒醉醺醺地做著道別。
“應該的，應該的。”
葉楓等人客氣道：“日後還要勞煩駱家主把持大局，今後就多多勞煩駱家主了。”
“哈哈，這是當然！”
酒蟲上腦，駱錦恒平日裏的謙虛謹慎均是消失不見，十分豪爽道：“諸位，真是抱歉，駱某實在不勝酒力，恕不能再奉陪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便直接騰空，飛向了城主府。
看著那道恐怖的身影徹底飛遠，葉楓四人都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們沒看的是，就在駱錦恒起身之時，他們所在小閣上麵的一道身影也是憑空消失。
閣頂上，幾個大大的空酒壇隨意地擺放著，寂靜無人知。
…
半夜。
“望潮境兩大強者的戰鬥果然不同。”
“氣血境，修元力而鍛氣血，以氣血開身體百穴百脈。百脈開，禁錮解，元魄而出，此為命藏境。”
“而接下來的望潮境，元力的演化則又是另一種情況…”
正當秦穀皺著眉頭參悟先前葉鬆鶴和錢書羽的戰鬥之時，白狐狸帶著一身酒味回來了。
尾巴輕輕一掃，它直接臥在桂樹下，眼皮緊閉，不發一語。
對其，秦穀隻是掃了一眼，見其並未說話和有什麽奇怪舉動，便也不再注意。
…
城主府。
幾杯酒下肚，往日一幕幕湧上心頭。
想起當年自己進京赴任之情況，再看看眼前自己的花白頭發，駱錦恒老淚橫流。
當年，意氣風發，年少鮮衣怒馬。功成名就，京中封官，一日看盡玄皇花。
然而，誰能想到，這麽多年過去，自己卻是已經變成了這般的模樣。
“大帝！”
突兀地，他對天舉起了酒杯。
“陛下，臣下駱錦恒今日在此與您道別了。”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京中在位四十八載，臣下無一日惰懶。陛下所命之事，無不是親力躬行。”
“然而，臣下未曾想過，最終卻是以這樣的結果離開京城。”
“此去必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再回頭，又定是風雪洗江山。”
“往後餘生，青月至老，臣下不敢再有什過分之想。”
“臣下隻念，再過不知歲月，望陛下能夠銘記，京中曾有一糊塗老臣為駱錦恒。”
言還未盡，老淚早已縱橫，滴滴落入盛滿的酒杯之中。
說到底，什麽被錯亂安排的憤懣，亦還是多年來派係的排擠與打壓，在心中還是抵不住他一如當年的那顆赤誠之心。
當年，意氣風發、躊躇滿誌如此；
如今，垂暮老矣、心中灰敗亦是如此！
糊塗老臣駱錦恒，對天拜天，對地跪地，糊塗一生中不敢說為人方正、無愧天地。但若論起忠君，他為之肝腦塗地、心甘情願。
“陛下啊，老臣於此給您道別啦。”
言盡，一杯辛辣鹹澀的老酒被其咽下了肚。
而那聲低沉嘶啞的道別則在夜幕中並沒有傳出多遠，便被圍牆攔在了青月城主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