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秋雨
天空，陰雨綿綿，萬裏晦暗。無風飄搖，整片大地靜謐得隻能聽見雨滴的雨聲。
已是晚秋，略微凜冽的寒風攜著陰雨將原本屬於炎夏的火熱全部壓下，帶來屬於晚秋的寒涼。酷熱過去，又是陰雨天氣，令人得以有暇去觀望曾經明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天空。
空氣中，滿是潮濕的水汽，令人聞起來十分舒服。
由於前幾日城衛軍圍剿各大家族的原因，此時整個青月城人人自危。碩大的街道，店鋪關門，不見行人，隻有迫不得已才會有幾人匆匆經過。
然而，就是這樣緊張的氛圍中，每一間大門緊閉的人家小院中，此時卻都是一片的祥和與安靜。
經過了剛開始的恐懼，百姓們現在已經對家外的一切不再那麽恐懼，隻是一味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
在這個世上，平凡人總是活得最安穩的。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煩心事，而是因為他們不會想得太多。
智者千慮，換來的不僅是美好的結果，必定還會伴隨著更多的煩心與糾擾。
而平凡人不一樣，他們不會想得太多，更不會想那些什麽事關天下眾生的未雨綢繆。他們關心的隻是家中的飯菜有沒有燒糊，還要工作多長時間才能置辦下一處新房，以及什麽時候有時間帶一家老少去某個小酒坊愜意地搓一頓。
就算真的遇上了煩心事，他們也隻是剛開始會難受一段時間。之後能解決就解決，如果不能解決，到後來遲早也會慢慢習慣。
不是他們不思進取，而是因為平凡本身就已經決定了他們就算努力進取也未必能做出什麽效果。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造成了平凡人這種隨遇而安的性格。
苦中作樂，不想太多，更不會為了什麽廣大的理想而未雨綢繆，這就是平凡人，世間紅塵中最多的存在。
代代薪火相傳中傳下來的不是什麽財產與精神，而是這些最開始的人，最平凡最普遍的人。
淅淅瀝瀝，雨下得微微大了一些。
一個幼女坐在自家院中，癡癡地望著房簷上落下的雨水。
剛開始雨比較小，一滴一滴。到後來，雨下得大了一些，房簷上雨水也逐漸連成了一條水線。
小女孩紮著兩個小發髻，一張小臉白白嫩嫩，帶著些嬰兒肥，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這場雨下得真好，終於聞不見那些臭臭的味道了。”
想起前幾日城中那無處不在血腥味和腐爛味，小女孩還有些討厭地皺了皺那好看的瓊鼻。
“肯定是自己向老天的祈禱成功了。”
想到這裏，她的大眼睛化成了兩彎月牙。
“娘親和爹爹都說老天爺是個老爺爺，但紅奴覺得不是。老天聽見紅奴的祈求就下了一場雨，讓紅奴聞不見那些臭臭的味道。這麽善解人意，老天一定是個好心的姐姐，而且肯定還長得特別漂亮。”
正亂想的小女孩此時臉上帶著軟糯的笑容，嘴角俏皮地露出一顆小虎牙，煞是可愛。
“阿嚏！”
屋牆的另一邊傳來一聲女子的噴嚏聲，聲音在寂靜的秋雨中傳出很遠，將紅奴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妮子，別在外麵呆著了，趕緊進屋吃飯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屋中傳出。
“誒。”小女孩應了一聲，走進了屋。
“來，紅奴，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湯餅。”一個婦人端著大碗的湯餅從另一間屋中走了進來。
“看看你，老在外麵做什麽，臉都這麽涼了。”一個黑臉的壯碩中年男人拿手在小女孩臉上摸了摸，感到入手之處涼涼的地頓時板起了臉色，道：“待會別出去了，就在屋中好好呆著，別受了風寒。”
“嗯，爹爹。”
紅奴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
之前傳出女子噴嚏聲的那間小院。
“呼——”一個俏麗女子站在房簷下，長出了一口氣。
“還是這招好用，一下子就聞不見那股討厭的血腥味了。”
女子抽了抽鼻子，聞到清新的空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望著天空，俏麗女子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思索著什麽。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打在少女單薄的身體上。少女仿佛沒有感受到一般，仍是癡癡地望著天空。
過了一會，隔壁的飯菜香味飄了過來，才將少女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不知怎麽的，一直對那些雜質極多的飯菜不感興趣的少女突然想出去吃一頓人間的飯菜。
“走了。”
素手一抹衣袖，她打開大門，在街上去尋一家尚且開門的飯館。
…
隔壁院中。
紅奴剛吃完飯，坐在屋中癡癡地想著她的老天姐姐。
似是想到了什麽，小丫頭好看的一雙眼睛再次變成了兩彎月牙。
…
細雨綿綿，使得地上積了些水，行人匆匆而過，帶起一波漣漪。
遠處，兩個黑袍人緩緩走來。
“少爺，雨下大了，咱們找個地方去避避雨吧。”其中一個矮一點的黑袍人出聲道。
另一個被稱為“少爺”的黑袍人抬頭望了望天，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正是秦穀。
“也好。”
“誒？”歐陽明遠突然抽了抽鼻子，道：“少爺，我好像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不可能吧。”秦穀麵色有些不相信，道：“在青月城這種時候，哪家店鋪還敢開門，不怕招惹是非嗎？”
“這…”歐陽明遠撓了撓頭，麵色也有些疑惑，但還是肯定地道：“但我確實聞到了香味，好像是湯餅味道。”
“行吧，你帶路，咱們去看看。”看得出歐陽明遠有些餓了，秦穀也隻好由了他。
過去歐陽明遠就特別容易餓，血脈覺醒以來這方麵更是突飛猛進。有時候明明是剛剛吃飽飯，隨後隻要聞見了什麽他感興趣的食物，小胖子馬上就能再次饑餓，實在令人稱奇。
得到秦穀的允許，歐陽明遠臉色歡喜，趕緊順著他聞到的香味追了過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一間矮矮的湯餅鋪前。
“看，少爺，這裏果然有間湯餅店。”歐陽明遠扭過頭來，高興地對著秦穀說道。
“那就進去吧，避避雨正好吃些湯餅。”秦穀抬頭看了看店鋪上的招牌。
那招牌有些發烏，顯然是有了不少年頭。
聞到空氣中的湯餅香味，歐陽明遠不爭氣地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