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小孩兒賭氣
“你怎麽來了呀。”她歡喜地抓著他的肩,尖尖的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側臉,然後又飛快地收回來,眼裏晶晶亮亮的,像碧波湖上粼粼的水花。
宋立言本是不太高興的,甚至準備了話要來訓她,可一看她這模樣,他再多的氣也散了個無形,無奈地連連搖頭:“好端端的,化原形做什麽?”
樓似玉低頭看了看自個兒,又看了看他:“我琢磨著……你既然什麽都想起來了,那大概還是習慣原形些?”
“變回來。”
“可是……”她撇嘴,哼哼唧唧地蹭在他耳側,後半句話沒敢說——變回人形,就沒法兒這麽抱你了呀。
也隻有狐狸模樣的時候,他與她親近才毫無顧忌。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宋立言指尖白光一閃,輕輕往她身上一點,樓似玉霎時覺得四肢沉重,翻身落去了地上變回了人樣。
“……”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幹笑兩聲,借著整理裙擺的動作低頭,想掩飾一番當下的狼狽,心裏寬慰自己就算沒抱多久,那好歹也是蹭了他一會兒了,該知足了。
然而,剛低下頭,她身子突然被人一扯,接著緇色的袖袍抬過她的耳側,指節分明的手按住她的後頸,倏地就將她按進了溫暖的懷抱裏。
瞳孔因受驚而緊縮,樓似玉僵硬地伸著雙手,半張臉埋在他胸口,一隻眼瞪得老大。
“躲什麽?”他的聲音帶著胸腔的震動傳過來,“眼角眉梢都分明寫著想與我親近之意,你也不是個矜持的妖怪,怎的就不敢了?”
“……”
“我看你與那小妖王親近之時,也很自然那?自己身上的傷都沒管,倒會給別人包紮了。”說是不想生氣,可話說出來到底是有兩分涼意,跟深冬的冰渣子似的,簌簌往下落。
宋立言自己也覺得這話沒風度,不妥當,可他偏就繼續說了:“我沒人家溫柔,也沒人家體貼,樓掌櫃欠人恩情,打算拿什麽還?看他也不像個要財要命的,若是要些別的,你也要給?”
懷裏的人半晌也沒個回應,他沉了眼神:“日夜念叨想我回來,其實也不過是嘴上說說……”
這話沒說完,他身子就是一僵——樓似玉一直空懸著的雙手突然就落到了他的背上,打著顫抓住他的衣料,用力握緊,小腦袋往他心口一埋,狠狠地蹭了蹭。
不是嘴上說說,從這個擁抱的力道就能明白,她是真的很想他。
唇角微微一勾,又很快壓了回去,宋立言戲弄似的後退了半步,結果懷裏這人亦步亦趨,死死地貼著他不撒手。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跟著往右。
心情莫名就好了些,他輕笑:“不悶?”
樓似玉終於抬起頭來,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的眼睛,熱烈又充滿渴望。悶算什麽啊?如果可以一直這麽埋在他懷裏,她悶死都覺得甘願。
但這麽露骨的話,她自是不敢同他說的,嘿嘿傻笑兩聲,她道:“我正想去找你。”
“找我做什麽。”宋立言斜眼看她,“包紮傷口?”
樓似玉眨眼:“大人怎麽老計較這個?雞翅隻是個孩子,方才山上還拚命護了我。”
天色已經黑了,夜風吹得人生寒。宋立言鬆開她,麵無表情地轉了話頭:“裴獻賦的禁術催生出來的邪祟有三顆妖王內丹,妖力強大,恐怕連你也不是其對手。”
樓似玉怔了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的岐鬥山。雖然本就是黑夜,可山體明顯比夜的顏色更深,像黑布上濕了的一塊。
那東西……她苦笑,若隻是單純的邪祟,說不定還有解決之法,但有三族妖王的內丹,又有裴獻賦那舌燦蓮花之人在側,之後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麽,她真不敢樂觀。
宋立言繼續道:“他們想要白仙妖王的內丹,若之後與你們對上,你當如何?”
樓似玉無奈地攤手:“還能如何?全力一搏。”
“搏不過呢?”
“……”搏不過那不就隻能送死了?樓似玉眨眨眼,看看他的臉色,沒敢把話說出來。宋立言看起來是想跟她說正事的,但她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悄悄伸手,想去拉他的手掌。
宋立言漠然地避開了。
果然,樓似玉失笑出聲,大著膽子硬是將他的手拉過來,捋著他的手指,一根根捋順:“好不容易回來,大人怎的還花這閑工夫來與我置氣?”
“沒有。”
“這還沒有?”她朝他的手努嘴,“小孩兒才會玩的動作。”
提起小孩兒,宋立言更是不悅,半闔著眼道:“我來這兒隻是想問你,大戰在即,你是要跟在我身邊,還是留在這裏?”
樓似玉幹笑,移開目光去看天上的星星:“雖然我也很想跟著你,但你那邊都是上清司之人,恐怕也容不下我,再者雞翅傷得不輕,白仙家這點人可能護不住他,我在他身邊看著,也能安心些。”
抽回手,宋立言拂袖轉身就往回走。他就不該來這一趟,簡直是自取其辱,真以為她會不顧一切地跟著他,沒想到現在在她看來,留在別人身邊都比與他一道來得好。
他不生氣,沒什麽好生氣的,走就是了。
“哎——”身後這人也不知在想什麽,竟還來追,著急忙慌地拉住他的衣袖。
這拖泥帶水搖擺不定的舉止,可半點也不似她平時的果斷。他心裏堵著氣,想也不想就甩開了她,原地扔下個小的困妖陣。
白色的光從地裏冒出來,捆上她的手腕腳腕和脖頸,盈盈發亮。這是對付小妖的東西,於她而言,半柱香就能掙脫。他沒再回頭,一路大步往山腳的另一邊走。
山上死傷過多,陰氣聚集,沒一會兒就下起了夜雨。宋立言回去營地,正好遇見趙清懷撐傘出來,便站住行了一禮。
“你既然什麽都想起來了,又何苦折煞老夫?”趙清懷無奈地搖頭,將傘撐到他頭頂,又看了看他身後,稍顯意外,“一個人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