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籠月,夜間篝火不複。一行人之所以未曾生火,全然是因為怕被隨之而來的夏家人給盯上。即便他們有八九成把握那群人是不會追來的,他們也不敢冒這個險。有文人所言:“一步踏錯,萬劫不複。”用來形容他們現在的處境再為合適不過了。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隨著深入林中,夏莘潼越發覺得寒氣順著她的毛孔侵入她的皮膚深處,仿佛要由內向外冰凍她整個人。林容三人身著淚綃倒是沒多大感受,故而率先發現夏莘潼異常的是與夏莘潼執手同行的敫奈:“喬兒姐姐的手為何這般寒涼?”聽到敫奈的驚呼,眾人這才將視線轉向夏莘潼。林容的夜視能力不如敫瓔,相對於而言難以發現夏莘潼的異樣。
敫瓔快步近身點了夏莘潼幾處穴位後,敫奈就手疾眼快地將身上的外袍扒下裹到夏莘潼的身上。隻不過敫奈那個對於夏莘潼來說不合身的外袍裹在夏莘潼身上,在眾人看來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一行人本以為這樣就無恙了,誰知未曾幾時那寒霧更甚,不多時,那外袍便沾染上了好些濕氣,混著夏莘潼的體溫淌出好些細小水珠來。
“虧得阿瓔首當其衝封了我穴位,不然這番寒氣入體定要讓我生一場大病。”“喬兒姐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想必這處林子之中有什麽淩寒之物,自我踏入這林中便有寒氣朝我席卷而來,多虧阿櫟發現得早了。”聞言眾人皆相互而視一番,那些個小九九也被幾番猜測,林容他們雖不明白夏莘潼如何能做到將寒氣隔絕在外這麽長時間,敫瓔則在想這夏莘潼藏的也夠深的——先前飯桌上她既然能阻擋自己的一招半式,就足以證明她會武功,可以初遇之時被獸群追逐再加之先前翻牆都需要敫奈出手相助來看,這夏莘潼又不會武功。
一個矛盾兩個麵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出現就證明這個人大有問題,更何況這個人還跟夏家扯上了關係。可夏莘潼不但指出自己這夥人身份上的漏洞還讓熟人出手填補上了,這個做法讓敫瓔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夏莘潼這個人矛盾中又透著秩序井然,讓人有些抓不準她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阿喬可還撐得住?若是不行我們便以退為進另擇他法。”“無礙,想必穿過此處竹林便好了,以這處林子長勢來看,圈地自是不大的。”“不如先讓簡枝與喬兒姐姐離開這處?事出反常必有妖,妖異之下必有寶貝。”說到寶貝,敫奈的兩眼就直泛光,恨不得現在就將那寶貝抱在自己懷裏。
夏莘潼看著敫奈躍躍欲試又絲毫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便猜測她身上是有什麽東西護著她。轉而看林容與敫瓔皆是如此倒是有些看不透了。不過無非就兩種:一則,與敫奈一樣身懷秘寶,二則,武藝超群內力雄厚。不過夏莘潼更相信第一種就是了,這裏的寒氣實在太過於怪異,武功內力根本就阻擋不了。
敫奈看夏莘潼根本無意離開,就知道自己的提議定要被否決了,當下小手貼上夏莘潼後背,給她傳了一些內力。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敫奈這些內力對於夏莘潼而言就是那雪中之炭,就如淋雨之後下肚的那一碗溫熱的薑糖水。
寒風凜冽,竹葉沙沙作響,除了偶爾飄落於地的竹葉之外這片竹林再無其他聲響。四周靜得有些可怕,夜視能力強的敫奈與敫瓔看到那竹葉都是被一層薄冰包裹著的。冰化水,敫瓔伸手一攝將其抓在手中,一片碧綠的竹葉在一團水的包裹下懸浮在敫瓔手掌上空,眼尖的敫奈發現竹葉周邊有一行參差不齊的咬痕。
“阿瓔,這咬痕?”敫奈一臉疑惑地看著敫瓔,敫瓔麵露難色,單手覆麵,食指與大拇指圈成半圓後上下浮動。半晌他突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雙手齊用,對著敫奈打著手語,示意等會兒兩人一起朝那株比其他竹子要大上一圈的竹子包抄過去。
這邊敫瓔與敫奈悄然無聲地貼近那竹子,臨得近了便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吱吱”聲在耳旁環繞。隨之而來的是牙齒啃竹子之聲,敫奈腰間軟劍抽出,“哢擦”一聲,那株竹子應聲而裂,竹子中心的一顆灰色的球球就要跑,敫瓔控水成團,將那球球裹在水團之中,攝到跟前來。
“啊,小老鼠!”敫奈一聲驚呼引來了林容與夏莘潼的注意力,他倆正準備上前意外突生。一股寒氣直逼敫瓔門麵而來,敫瓔反手將它砸在地麵上,那小老鼠也是聰明得很,剛落地就跑了個沒影。這個變故隻發生在呼吸之間,等到眾人回過神來隻見敫瓔的半個胳膊都覆上了一層薄冰,不消片刻才化水滴落在地。
見冰化水,敫瓔那一顆突然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也多虧自己貼身穿著淚綃,不然這條胳膊怕是不廢也要養上好一段時間。“阿瓔,你沒事吧?”麵對三人異口同聲的詢問,敫瓔擺了擺手:“無妨。”“阿瓔,剛剛那個是老鼠?”老鼠的話,林容不是沒見過,可能控製寒氣的老鼠林容卻是聞所未聞了。可林容的詢問隻換來敫瓔的搖頭,對於敫瓔來說,他就記得被人當牲畜賣來賣去那時起的日子,再往前的記憶就很模糊了,要不是在林家密道裏發現自己父母所留下的淚綃,他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一些無法觸動他深處心弦的東西,於他而言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自然存在感就是幾乎沒有。
“父親所持之書上有記載——形似鼠,短白尾,神相通,吐寒氣,曰寒鼠。”頓了頓敫奈又說:“看那隻的大小,估計有些年頭了,說不準它真能聽懂我們說什麽。”隨後敫奈不等眾人開口說話就俯身在竹林之中穿梭:“小球球,快出來,不然等我找到你就要把你燉了。”
寒鼠嚇得“吱”了一聲,敫奈俯著身子轉過頭來扶住竹子卻沒發現寒鼠,可見那東西靈智不低。“不出來是吧?”敫奈吃癟跺了幾腳後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竹筒,把塞子拔了後放在竹子後那一堆碎雜食上。不多時便從那竹筒裏爬出一種通體烏黑發亮的小蟲子,它先在碎雜食上停了停,不多時便朝敫奈腳邊爬去。
敫奈將內力凝聚在雙手上,猛地朝寒鼠撲去,將寒鼠擒在手中的時候,它還在不斷掙紮,為了防止再出現敫瓔之前的意外,敫奈將手擒在寒鼠的喉口處,這樣一來有什麽變故她就能在第一時間扭斷那寒鼠的脖子。雖說這法子有些殘忍,但是既然不能讓這寒鼠為自己所用,也不能讓它留在這裏害人。
敫奈拎著寒鼠道:“你若留下為我們所用,那就別想著那些手段了,否則我就把你拿去燉湯了,身體因你沾染了這麽多的寒氣正好拿你去去寒。正所謂因果循環,既然是由你起的因,便要由你去填這個果。”寒鼠“吱吱”兩聲還點了點頭,似乎在說自己知道了。敫奈抽出腰上空的小竹筒將這隻寒鼠裝在其中,完了以後她還拍了拍小竹筒:“以後就叫你團子好了。”
眾人見敫奈將團子收入竹筒之中,周遭寒氣隻減弱幾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阿櫟單單用這竹筒怕是裝不下寒鼠這尊大佛。”敫奈胸有成竹地拍了拍竹筒:“這些小竹筒乃是師父所做,上提朱砂符文,是不可多得的封印之物。”
“世間萬物千千態,正所謂一物克一物,寒氣卓然者最懼怕這朱砂。”敫奈話音剛落,眾人上前覆手其上,果不其然,那小竹筒上未有絲毫寒氣,仍然溫潤如常。另外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敫瓔手中反轉,等眾人回過神來到跟前探查才發現一隻比團子要小上幾分的寒鼠被一根細針釘在竹子上。
見這處有意外收獲,林容與夏莘潼二人蹲下身來,仔細探查了一番那竹子。竹子中心已然被寒鼠啃成鏤空狀,二人裏裏外外都搜了一遍,不多時,兩隻差不多大的寒鼠便出現在眾人麵前。一隻看著呆愣,故而取名為麅子,畢竟人稱傻麅子是來形容那蠢笨之人的。一隻看著聰慧,遂而取名湯圓,寓意腹中有文墨是用來形容聰明之人的。
蠢笨的麅子半個身子都靠在湯圓身上,不時左搖右晃的。湯圓是隻聰明的寒鼠,自被眾人發現後就同麅子一起隱去周身寒氣,如此看來它們便與平常之鼠一般無二。麅子並非大智若愚之鼠,很多東西都是照貓畫虎,由此可見,這些寒鼠之間可能還有獨屬於它們之間的交流方法。
敫奈正準備將麅子收入竹筒之中,突然感到腰間有一片寒涼之意,她下意識將軟劍抵在腰上,卻還是後退了幾步。待她回過神來,麅子跟湯圓正頗有默契地扛著裝著團子的竹筒滿林子跑。許是團子實在太胖了,不多時它們便讓敫奈給追上了。林容等人隨有心幫敫奈的忙,奈何這三隻寒鼠多次從敫奈手中開溜已然讓她不爽,故而敫奈丟下一句不要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就追了上去。
看著孩子氣的敫奈,夏莘潼笑了笑,引得敫瓔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便再無其他。這竹林四通八達,再加上他們這夥人在這其中耽擱了這麽久也未曾見到有人追上來,可見那些人多半是半途而廢了。待到天明,自己這夥人隨便擇其一路而行,再加之夏家之人並未曾見過自己這夥人的容貌,想來並不會掀起太大的浪來。
如今敫奈有閑情逸致在這裏玩鬧,也就隨她吧,怕是入了檜春,便再無這等好時光了。至於他們這些人在漯縣同張秋衡稱兄道弟的消息怕是早就傳到檜春夏家了,也不好掩蓋,屆時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那兩小隻在這竹林本家之地猶如遊魚得水,頗為暢快。敫奈連碰了幾次竹子後也顯得很是狼狽,秀發略顯雜亂,發間也夾雜了不少竹葉,竹葉上的薄冰化水之後打濕了成片的發。敫奈上半身還尚可,下半身許是在撲那兩小隻的時候與地麵相接觸,故而其上沾染了不少汙泥塵土。
“總算是好了,累死老娘了。”敫奈呈半劈腿的姿勢坐在地上,將最後一隻的湯圓裝入一個小竹筒之中後才發出這一句感歎。夏莘潼走進將其拉了起來後在其天靈蓋上輕輕敲了敲:“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還敢自稱老娘。”夏莘潼嘴上不饒人,可轉而還是掏出手絹幫敫奈擦拭頭上的水珠。
敫奈低著頭將三小隻都扣在同個地方後這才直起身子方便夏莘潼更好地替自己擦拭。三隻小竹筒迎風而動,發出一陣悅耳動聽的聲音,掩蓋了其中發出的一些細小的不滿的聲音。
不多時這裏寒氣便漸漸散去,周圍傳來野獸低吼的聲音,眾人眼皮又是一跳——這是剛出虎穴又進狼窩?比起成群的野獸,林容一行人更希望自己麵對的是寒鼠,畢竟有淚綃在手,他們之中就隻有夏莘潼不能抵禦那嚴寒而已。獸群將近,耳畔又聞一陣馬蹄之聲,也不知是何人竟於這夜間在這竹林之中狂奔。又或許這等獸群暴動皆是這夥人引起,敫奈越想越氣,正欲迎麵而上卻被夏莘潼給及時扯住了。
且不說來者何人,看這氣勢洶洶的,定是來者不善。而且來人目標明確直抵這片竹林,來者為何而來他們也明白一二。因林容一行人剛在這竹林之中發現了什麽寶貝,他們四人自然是了然於心的。此番迎麵而上多半是要為敵的,以此來說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能避則避。
林容與敫瓔對視一眼便頗有默契地躍上枝頭,另外一頭的夏莘潼也在敫奈的幫助下在另一頭的枝頭站穩腳跟。他們這邊剛藏好,那邊便有一行人拿著火把浩浩蕩蕩地映入他們四人眼中。突然闖入的一行人約摸也有一二十人,除去最前頭左右各一名手舉火把之人,想必其後的便是這一行人的領頭人了。
“傳聞那寒鼠所在之地寒氣逼人猶如身處九幽冥寒,這處雖潮濕涼爽卻遠遠不及古書上所書,難不成傳言有誤?”領頭人高八尺,身材魁梧,扯著韁繩的手寬大有力,側顏看著就透著一股正氣方剛。跟隨他而來的應該是他的下屬,一二十人皆是同樣的服飾,聽他言語便都垂了頭,那等傳聞之物就連他們的主子都聞所未聞,更何況他們這群奴才呢?
夜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沉寂已久的竹林開始有鳥夜啼,好像是又恢複了寒鼠所來此處之前的景象。竹葉上的薄冰已然化得七七八八了,一片片薄薄的竹葉好似承載不了那一顆顆水珠的重量似的。水珠向地麵墜落而下像蝴蝶效應一般帶起成片反應。
馬兒無故嘶吠,坐上之人扯緊了韁繩才堪堪解了自己將要被掀下馬的糗態,馬兒蹄下踏了幾踏這才堪堪止住身形。那人穩住身形反手一件東西就擲了出去,敫奈軟劍一勾將其甩回去給那人,那人接了回來的扇子道:“各位,既是如此,何不現身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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