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麵具人
“什麽事？”其實上一句話剛出口，淩銘就有些反應過來了，但那時候收回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既然對方並不那麽在意的樣子，淩銘也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個跋扈的形象貫徹到底了。
“什麽事？”這麵具人當真是好脾氣，話說到這一步他竟還願意聊下去，“都這個時辰了還能是什麽事，自然是睡覺了，隻可憐我們這些勞苦命，接的都是半夜替人跑腿的活兒。”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這裏也行，”麵具人說著看了看左右，“或者二位殿下若有雅興的話，也可以再另找一個地方，反正在下是沒太大所謂的。”
淩清安皺了皺眉，“貴寨主的意思難道不是將我二人接到寨子裏詳談嗎？”
“誒？”麵具人很明顯地一驚，而後十分誇張地開始搖頭，“當然不是，現在這個時辰，寨子裏的兄弟們都睡了，二位殿下既有雅興深夜遊山，由在下陪著二位便是，何苦再擾人清夢。”
淩銘的眉頭也隨之皺起來了，他似乎是想發火，前一秒猶顧及自己的皇子身份，下一秒卻突然意識到此刻的自己，無所謂再跋扈些。
於是淩銘當時便怒了，為了表達他的怒意，他甚至特意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瓷碗，而後重重地摔到地上，可由於是泥地的關係，碗並沒有如他所想那般炸裂，氣氛一時之間變得跟尷尬。
讓氣氛更為尷尬的是麵具人的大笑，淩銘此舉甚至於讓他當場拋下了風度，一手扶著樹一手捂著肚子，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早、早就聽聞四殿下是個有趣的人，今日一見，果、果然名不虛傳.……”
淩銘愈發惱羞成怒，但被淩清安及時地按住了，他生怕他這位不靠譜的四哥再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來，“這很好笑嗎？”
“這不好笑嗎？”麵具人這句話顯然也是沒過腦子，待他終於是笑夠了，這才直起腰來，“抱歉，方才是在下失態了。”
淩銘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怕天黑對方看不見，又重重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麵具人聞言又是想笑，但這一次終於是忍住了，“那二位殿下，想要在哪裏與在下聊聊呢？”
“就……”淩銘剛想說“就這兒吧”，卻被淩清安戳了戳胳膊，而後住了口。
麵具人仿佛沒聽見這突兀的半句話一般，依舊安靜地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我們方才在離這裏數裏的地方發現一處不錯的平地，既然貴寨這麽有誠意，那邊隨我們去那邊吧。”
淩清安所說的平地就是他們方才待了半個多時辰的地方，麵具人倒沒說什麽，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沉默地跟在兩人後麵。
“你不打算說些什麽？”淩銘邊推著淩清安的輪椅邊跟麵具人搭話，而麵具人隻是搖搖頭，“到地方之前，請恕在下什麽都不能說。”
“這有什麽關係，到那地方也隻是我們三個人啊。”
麵具人隻是搖頭，卻沒有再做解釋。
大約是因為已經知道了這兩地之間的距離，這一次他們走得很快，淩銘依舊將淩清安在那塊平地穩下，而自己毫無形象地靠著一棵樹癱坐下來，“現在你可以說了？”
“現在二位殿下可以問了。”
淩清安與淩銘對視一眼，卻是淩銘先開口，“那好，我問你，你們寨主是誰？”
“這個，恕我不能作答。”
淩清安將話接了過來，“那你們寨主可是朝廷的人？”
麵具人明顯地猶豫了片刻，而後才緩緩開口，“曾經是，五殿下能問出這個問題，想必也是了解我清風寨的來曆了，那其餘的話，想必也不用在下多說。”
“近日永安城的事情可是與你們有關？”
“殿下說的是什麽事？”
“你別裝傻，”淩清安剛想接話就被淩銘搶了話頭，“從撫遠侯被告開始，到永安城中一大批官員因為教子不嚴被罰，再到整個刑部被一鍋端，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們幹的！”
麵具人沒有第一時間否定，卻也沒有肯定，他隻是安靜地看著淩銘，看了許久，“在下想先問四皇子一個問題。”
淩銘冷冷哼了一聲，淩清安扭頭看了他一眼，他才勉強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你問。”
“那些人，依殿下之見，該不該罰。”
“你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還請殿下先回答我的問題，”想比於淩銘的焦躁，麵具人顯得尤為彬彬有禮，“拋開身份，但從德行的角度，殿下覺得，那些人該不該罰。”
淩銘一時有些噎住了，他無法說那些人不該罰，可若是實話實說，又難免掉進對方的陷阱，就在淩銘進退兩難之際，是淩清安開口打破了僵局，“我想知道，該罰如何，不該罰又如何？”
“該罰便說明這幕後之人，無論是誰，他做得對，而若是殿下覺得不該罰，那在下無話可說。”
“那你就是承認這些事情都是清風寨幹的了？”
“四殿下此言差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麵具人語氣間那輕佻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語氣，“他們的朝廷的官，若是有罪也該是朝廷去定他們的罪，這些事情，不該我清風寨去管。”
“你知道就好！”
麵具人隻是笑，沒再說話。
話說到這一步，事情應該已然清楚了，可淩清安的眉頭依舊皺著，盯著麵具人，不知在想什麽。
淩銘也一時陷入了沉默，兩眼不聚焦地盯著地上的一塊石頭，這是在走神的表現，他仿佛是在消化方才的對話。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麵具人，他帶著幾分禮貌性地笑，微微行了一禮，“既然二位殿下已經沒有更多的問題要問了，那在下是否可以先行告退了？”
“你很著急走？”淩銘的思緒被打斷，抬眼看了他一眼，“是怕謊言維係不下去了吧？”
麵具人此番倒是笑得有幾分無奈了，“四殿下從來這位揣度人心的嗎？都這個時辰了，在下著急走分明是為了能在天亮前補一覺啊。”